第133章

  对不起。骄傲的帝国元帅如此说,我明白你的担心。我负责。我会承担我决策的风险。我只是不适应。突然发现你对我非常重要,我还不能适应这件事。
  从机甲上下来、将脏兮兮的白禾揽入怀中那一刻,陆烬轩才初次意识到他从皇宫高墙上捡到的白禾是一个人,不是一只能随时弃养的宠物。
  合格的家长应该在孩子长大时慢慢放手,放他遨游星辰大海。陆烬轩本来是要放手的。并且他真的放开了白禾的手。
  然后等待他的是白禾遇险、差一点死在杳无人烟的山上。
  我需要时间。陆烬轩对白禾亦是对自己说道。
  他剖析了自己的心,白禾从他怀中退出来,主动握起笔,哥哥,我给你写。
  白禾端正工整的字一个个落在洁白的宣纸上。
  打一遍草稿、誊抄、装裱、加盖玉玺。不出片刻陆烬轩手里便有了一封直插清流心脏的圣旨。
  刻意带上曼达国人和私购武器是在为聂州军铺路么?白禾问。
  对。所谓如有缴获就是给李征西部列装我们买的那批军火提供正当理由。所以不是凭空污蔑,我们和门罗有协议在,制造一份证据不难。这边口供对不上不要紧,政治迫害的构陷里,证人证词和物证有其中一样就够了。反正都是借口。陆烬轩十分自信。
  白禾:勾结外国私购武器等同通敌叛国之罪,户部和清流必不可能背上这样的罪责。届时一定将一切推到宋灵元一人头上。通敌叛国是不赦之罪,要对付清流就不能止步于宋灵元一人,他要是肯向上攀扯,我们能放他一条生路么?宋大人毕竟无辜。
  诬陷你的敌人最明白你的无辜。
  他们对宋灵元便是如此。
  陆烬轩重新坐下来,他肯攀扯吗?
  白禾怔然。
  陆烬轩抱臂倚靠着椅背,坐姿有一点散漫:清流?听你说的,这人有点清高的意思,这种人刚进官场,清高、天真,理想化。他们心里越是有抱负就越是不肯向现实低头。我这样的政客才擅长做利益交换。
  白禾无视掉陆烬轩自带讽刺的最后一句,蹙眉问:既是如此,哥哥还要拿开刀?他不向上攀扯岂不是不能打击到清流?
  你忘了你才说过的话?陆烬轩笑道,宋大人的官阶不足以平息事件,那就再追究几个聂州地方官员,布政使、按察使,从二品和正三品,足够了。我这封圣旨怎么写的?户部某官员。重点是某官员吗?重点人是户部的。
  并非陆烬轩咬文嚼字,而是制造舆情,炮制舆论就是要从字里行间的细微处做文章。
  圣旨昭告全国,让人带带节奏,咬住人是户部的这点,把事态扩大到户部内部有问题。被抓到的宋大人只是一个小官,他上头有没有保护伞?他今年才当上官,怎么接触到的境外势力?激起民众猜疑和对户部的不信任。到时候林阁老的政敌自然会抓住时机向他开火。陆烬轩嗤笑,有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亲自下场,他们就会自己斗起来。林阁老是清流首领,不代表清流里所有人都服从他。他这次敢不捞宋大人,他下面的一些人没有安全感,说不定要先埋了他。
  白禾感觉到那个熟悉的陆烬轩回来了,清流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清流最重名声,重名声之人最大的敌人不是贪官污吏,是坏名声的人。
  白禾坐在龙椅上听了十四年百官吵架、互相推诿和踢皮球。启国朝堂的官员与他前世朝堂上的官员有多少不同?
  恐怕没有多少。
  好了,小白。陆烬轩拍拍他肩膀,你先休息,坐马车回去。晚上叫兰妃来寝宫,你和她聊聊。
  白禾心里一跳,急忙问:皇上要见兰妃么?
  陆烬轩注视着他,如果你不能让她做我们监视、拿捏公冶启的棋子。你回去吧。
  白禾咬咬下唇,听话的回到寝宫。
  至少他知道陆烬轩今晚不会走。
  白禾离开司礼监值房,司礼监原本当值的大太监们逐一返回他们的办公场所。白禾不知道陆烬轩留在那里将要做什么,他回到阔别多日的皇帝寝宫,在宫中宫人惊喜的迎接中走进偏殿,洗漱、更衣、用膳、休憩。直至日暮西沉,兰妃被圣谕召进寝宫。
  不到十日前刚刚流产的兰妃身体虚弱得宛若行将就木,猝然蒙受召幸,她惊惧不已。忐忑不安地强撑着病痛的身躯坐上宫人所抬肩舆,一步一步被抬进皇帝寝宫。
  前些日子才说皇上已秘密离京,如今是回宫了还是从开始就不曾离开?
  兰妃由惊惧到惊恐,虚弱地唤道:慢着!这是偏殿。皇上不该是在正殿的么?
  引路的宫人低眉垂眼,没错,是来偏殿。
  随后宫人到偏殿内禀报:侍君,兰妃娘娘到了。
  白禾坐在房内的圆桌后头,他背后摆着一张屏风,灯光幽幽,将一个人倚坐在床上的剪影投射在屏风上。
  被宫人搀扶进门的兰妃一见屋内情景便知道屏风后面是皇帝。
  兰妃脱开宫人的手颤悠悠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屏风后头无人回应。反而是台前的白禾示意宫人将人扶住,说道:扶兰妃坐下。
  是。宫人温声作答,截住兰妃行礼的动作将人扶到白禾对面入座。
  白侍君。兰妃面如金纸,神情恹恹,比刚经历一场伏击刺杀的白禾要病弱得多。
  看茶。白禾瞥眼宫人。
  宫人立刻躬身退出偏殿。
  茶?
  今晚的话不谈完,这茶是上不来的。
  白禾以此屏退左右,亦是谈话的开端。兰妃,你的孩子没了。
  兰妃没想到白侍君上来就直戳人疮疤,惨笑道:是,孩子都已成型了,只差一点就能做我的孩子是我没福气。
  白禾心想流产的打击对于兰妃大约是真的大,她都语无伦次了。
  不是皇上的孩子,没了不是正好?白禾语言直白,不光戳人心窝,更是话中带刀,一定混淆皇室血脉的大帽子刷地扣下来。
  兰妃脸色愈加难看了两分,白侍君何出此言如此污蔑本宫,本宫与你无冤无仇
  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手抚着腹部,声音细弱。
  白禾却像个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冷漠之人,表情冷冰冰的,说话冷冰冰的。
  也是,你是侍君,本宫是皇妃,为争圣宠,分明是敌人。你我确实有冤仇。兰妃苦笑。
  你误会了。我并非污蔑,不过是陈述事实。白禾的视线受到桌子阻碍,看不见兰妃的肚子。他不知道流产对兰妃的身体是多么大的打击,这一着是能要命的。何况兰妃的孩子快到六个月了。
  白禾说:皇上亦知情。
  什、什么?兰妃不敢置信到以为自己听岔了。她自欺欺人,朝屏风后说,皇上,臣妾从未、从未有
  兰妃。白禾打断她,阻断她直接与陆烬轩对话的尝试。公冶启已然招认,你不必再做挣扎。
  兰妃惊出冷汗,血液仿佛从骤热到骤冷,她面色颓败,面露惨色。如果她的身体还好,她此时一定跪下来向皇上哭喊求饶。可她没有力气挣扎了。
  她不敢去看屏风上的剪影,哽咽的望着白禾道:所以屏风后头当真是皇上。皇上知我寡廉鲜耻,不愿见我是么
  白禾没想到敢于反抗沈家的兰妃竟会用寡廉鲜耻来形容自身,愕然一瞬才说道:兰妃,皇上已下旨令公冶统领三日内官复原职。皇上不追究公冶启参与争储。你可以即刻出宫,嫁给他。
  兰妃:!
  兰妃呆怔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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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注】:
  吕公公:一两个县嘛,皇上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大明王朝1566》)
  现在世界正在大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们说西风压不倒东风,东风一定压倒西风!毛。指世界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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