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或者对比帝国体制,帝国也有皇帝,政党通过大选竞争议院席位,最终一样要决出一个赢家上台执政。
  如白禾说的这种,上位者刻意维持下一层的人分出派系,然后派别间进行无限内斗,无限消耗双方实力,以巩固维系自身权力地位真的是非常可怕的手段。
  如果把它再下放到阶级之间,那就是陆元帅非常熟悉的了以价值观为导向,人为制造不同的团体,以分裂民众。
  简单的划分方法如民族、性别、信仰。
  但这样的区分本身具有合理性,而且每个团体的人数庞大,毕竟性别不分的话上公共厕所都不知道走哪个门。所以政客发明了更细的区分方法。
  比如分出几十种性别来。再用各种手段使相对弱势的群体相信他们之所以这么可怜就是因为其他群体的歧视。这样一来,民众之间因各自不同的标签、群体而自动划分阵营,相互厌恶仇恨,争得头破血流,不就没人骂政府烂,政客、资本都是吸血虫了吗!
  陆元帅对这套可太熟了!作为帝国元帅,在对帝国的敌国联邦的战略政策上,他的观点是制造一个分裂的联邦。他一直在部署军方间谍在联邦推动相关法案,支持联邦反对党上台。
  建制派看到你们的书肯定气死了。陆烬轩开了个白禾听不懂的玩笑。小白,你要是真心把百姓放在心里,就别玩这个。党派斗争的高层出于自身利益会向下裹挟,等演变到过分激烈的时候,底层的百姓也会被诱导分裂。对统治者来说,分裂的民众有利于统治。
  那不是好事吗?
  权臣内斗,皇权稳固,皇帝万世一系,江山永固。
  白禾对制衡之术等帝王权术是深以为然的。至少从书上看,先人,尤其是法家尤为推崇。
  你觉得一个有裂痕的碗能用多久?陆烬轩问他。
  白禾被问住了。
  他在皇宫里,从来没见过带裂痕的瓷器。
  一个从自下到上分裂的国家,外部给点压力就真的分裂了。裂成两瓣、多瓣的国家就是大国餐桌上的菜。不在乎百姓尽管去搞,这套确实好用,保证底层人永远推翻不了上层阶级。反正最终代价都由百姓付了。
  白禾被陆烬轩的话吓得后背发凉,已然没心思洗什么衣服了。
  白禾并非相信了陆烬轩所描绘的国家将分裂。他是封建帝王,自幼读圣贤书,所知所思所想皆局限于封建时代,所谓外部的压力是什么?
  他只知道纵观史书,强大的国家从不因外来民族入侵而亡,而是亡于内。亡于内部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帝王昏庸,官员通敌卖国。
  白禾只是被陆烬轩的训示吓到了。
  他做了十四年皇帝,从无一日真正掌权。而陆烬轩高谈阔论,对于政事应对自如。白禾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却相信陆烬轩的能力。
  陆烬轩说这样做不好,那必然是不好的。
  更重要的是东郊那千余眼神麻木、死气沉沉的灾民沉甸甸压在他心上。
  一直以来,白禾都认为他上辈子的失败源于太后与权臣的恶。是太后奸恶,贰臣不忠,于是立傀儡皇帝而至皇权旁落,落于旁人之手。他们都是大奸大恶,弄得百姓生活艰难,加上连年天灾,这才有了反叛军,使国家走向衰亡。
  所以他掌权了一定得做个明君。
  若非太后权臣夺走了他这个皇帝的权力,他一定能把国家治理得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既为明君,就应体恤百姓。
  圣人亦有明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若是哥哥,当如何做?白禾问道。
  陆烬轩拿回衣服,麻利搓洗起来,不知道。
  白禾:?
  陆烬轩:我不是政客,不会治国。虽然政客也不会。一定要我说的话
  他想了想说:什么都不做吧。至少我的次务官做梦都希望我什么都别做。少折腾点,可能对百姓最好。
  白禾手肘撑在膝盖上摊开双手,让太阳晒干手上的水,哥哥要在聂州做的事可顺利?
  陆烬轩知道白禾话里问的不是赈灾,挑眉意味不明道:可能有进展了。
  第79章
  两日后, 一封曲盘山剿匪的战报传入南郊营地。接到战报消息,聂州总督李征西大步出了帅帐,亲自到隔壁营帐请陆烬轩离开。
  今日我营要拔营去安平, 请上差移步安吉县城, 到县衙下榻。李总督说。
  此时陆烬轩正在陪白禾吃饭私自加餐。
  这两天白禾的病基本痊愈,胃口自然变好, 陆烬轩嘴上说着军营里吃的比灾民好得多, 背地里一个人跑出营地打猎, 打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回来,给钱请军中伙夫做成烤肉给白禾补营养。
  新鲜的烤肉比不得宫中山珍海味, 可比肉干煮的汤美味多了, 白禾吃了好几天苦头, 骤然得到一顿美味加餐, 从身到心都被安抚了。
  正吃着呢, 聂州总督就跑来请他们滚蛋。白禾连忙放下筷子, 匆匆抹掉唇上的油, 双手搁在腿上安静看着陆烬轩。
  陆烬轩双腿交叠,非常不端庄地坐着,甚至懒得站起来,先是抬抬下巴让白禾继续吃别管外人, 然后对李总督说:为什么去安平?那边传战报来了?是不是战事失利,李大人赶着去解围呢?
  李总督沉着脸笑,上差所猜不错,剿匪之事确实出了点状况,所以才请白大人您移步县衙。恕我军无法再招待了。说话的同时他仔细观察,却见陆烬轩毫无意外之色。
  战报给我看看。陆烬轩说。
  军情机密,恕难从命。李总督强硬道。
  陆烬轩点头:行, 那你去安平吧。别死那儿了。小白,你说要是聂州总督死了,我这个钦差能不能兼任总督的职务,统管剩下的聂州军?
  白禾睨眼李总督,答道:皇上钦点哥哥来聂州赈灾,单是巡抚之职自然是不能管军务的,可朝廷以赈灾为重,哥哥既对聂州赈灾之务有统管之权,聂州守军又是本次赈灾的主力,哥哥本该暂时统领聂州军。
  白禾冷淡的目光瞟向对方,内阁与兵部早有行文,李大人原就该配合我哥哥,您手下的兵合该听从哥哥调配。是哥哥通情达理,才事事与大人商议,对军中事务以大人意思为重。
  白禾伶牙俐齿,一张嘴颠倒是非,愣把李总督说成不识好歹。
  李征西嘴角抽搐。
  白禾刚来时,他瞧着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公子,起初差点当成是陆烬轩的娈宠。头两天这人也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话少而静。哪想今天话这么多,还唇枪舌剑?!
  本官是为上差的安危考虑。若是不愿走也成,那便请随军出征吧!不过刀枪无眼,白大人定然不怕,可小公子李总督语气不大好,明嘲暗讽的,说完像是怕陆烬轩上手抢战报一样,拂袖就走。
  哼。陆烬轩冷笑一声,掏出怀表看了眼。
  哥哥?
  没事,吃你的。吃完侍卫送你进城。我带的锦衣卫跟夏公公住的县衙。
  那你呢?白禾急切问。
  陆烬轩转过头注视他。
  白禾眼中的关切不是作假。还有隐约可见的惶然不安。
  我跟军队去安平。陆烬轩双手抱臂,自信道,然后像救世主一样挽救他们。
  白禾意识到,剿匪之事十分不顺?
  陆烬轩勾了下嘴角,大概不叫不顺利,叫大败。
  白禾惊诧不已:怎会!
  我不是说过,清风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甚至我怀疑它背后有外部势力。陆烬轩成竹在胸,苗偏将阵亡,六十多战死,双方伤亡比大约一比一。
  白禾琢磨了下,岂不是聂州军与土匪打平?为何叫大败?哥哥又如何知道战报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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