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陆烬轩会是与康王一般薄情寡性的人吗?
陆烬轩没听出白禾话语里藏着的不安,啧,渣男。
陆烬轩与白禾的思维有着天堑鸿沟,白禾吞下了几乎涌到嘴边的话,转而说起重要的事,公冶启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雪花散与他无关,确是搜宫那日他从德妃宫中搜到的。朝臣廷推原副使梁丘为都指挥使。此人是公冶启心腹旧部,但在代管侍卫司期间主动肃清其他旧部,协助镇抚司查案。
对雪花散的追查亦有了结果。德妃宫里的雪花散来自容妃。容妃母家在南方经商,几乎独揽一省雪花散生意。京中有容家药铺分号,其中售卖雪花散。
陆烬轩挑眉:不意外。看御医和大公公对雪花散的态度就知道这东西不该轻易出现在皇宫。权势地位越高的人才越能轻易把违禁品带进来。
白禾顿了下,兰妃的孩子公冶启尚未招认。但那孩子恐确非龙嗣,我稍作试探,兰妃就失了分寸。当时元总管在场,可作证。
嗯。陆烬轩擦完手,又拿出一块干净手帕擦起枪。于是显得他颇有些漫不经心。
白禾讲完这些,最后才说到户部提出的改革之事。还有一事。户部上疏,提出一税赋改制法。
他简述了从户部了解到的改革方案,说完便接着讲他特意去询问白父,从对方那所得到的意见,然后就听见了陆烬轩漫不经心的声音。
哦,改良主义啊陆烬轩头也不抬,你父亲分析得有道理,不愧是户部官员,挺专业的。
白禾听得心里膈应,他不喜欢听陆烬轩夸白禾的父亲。
我拿皇你的名义诓骗他,他以为可借着我攀龙附凤,急不可耐向你投诚效忠,才这般说。白禾身体向前倾了倾,户部所陈究竟是否可为?
陆烬轩放下枪,注视向白禾。
你想推行这政策吗?他问道。
白禾并未察觉到陆烬轩的严肃与拷问,只当同过去的教导一样,他诚实摇头,我不敢信他们任何一人的话。户部的、内阁的、我父亲的。父亲甚至说那姓宋的小官是清流一派选定的傀儡、替死鬼。邓公公背后对我说了些挑拨之言,欲使我与元总管等人生嫌隙。而元总管是他劝说户部拨赈灾银,安排我随押银队伍来聂州。他是故意害我么?
白禾又摇头,我不明白,我是什么身份,司礼监大太监害我能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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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陆烬轩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说什么你就信啊?
白禾:?
这只是我的推测。陆烬轩笑得极其自信,如果是我来安排行程,我绝对不会把你安排在押运队伍里。也不会这样安排侍卫。我会把侍卫分成两队, 一队明着护卫, 一队掩盖身份暗中保护。皇宫侍卫没这种概念,毕竟一直养在宫里, 早晚养废。
他嘲讽的是帝国的皇家护卫队, 一群因为过于接近皇室贵族而被养废了的废物。
镇抚司锦衣卫干情报的活, 免不了对他们期待较高。遗憾的是他们也没达到我心中的标准。陆烬轩解释说,不一定是有人要害你。也许真的只是他们没考虑到。
白禾不懂。分明是陆烬轩先以恶意揣测他人, 为什么现在他能用轻飘飘的语气去为人开脱呢?
小白, 有时候我们不需要真相, 因为我们需要的只是借用它的名义去达成其他目的。但有时候, 我们必须谨慎。获取情报时, 必须要求即时性、真实性。尤其在战场上, 错误情报的误导可能导致战局逆转。而一场溃败将付出几千、几万人的生命代价。陆元帅说。
白禾不置可否。
他的眼界格局局限在皇宫之中, 坐着皇帝的龙椅,名义上坐拥天下,实则连皇宫大门都没迈出过。
情报是什么?
他不懂。
陆烬轩的精神力笼罩在四周,他一边警戒着, 一边建起精神力屏障防止窥听。
我不是经济专家,并不比你父亲,或者户部大臣懂更多。你可以去学习,自己去做判断。小白,我说句难听的。陆烬轩叹了口气,这是你们的国家,它变得好或不好都由你们去治理、决定。不要过于依赖我, 我只是一个过客,哪怕灭国,我不会为它负任何责任。
白禾心里霎时涌出一股冲动:我呢?我也是无足轻重的么?
怎么这个表情?陆烬轩低笑着,用玩笑的语气逗弄他。
你不是启国人。白禾直视着他。
是。我好像从来没有遮掩,我是外番邦人。
白禾垂下眼。缩在袖中手指紧紧掐住掌心。他的目光移向被他随手扔在车厢内的刀上。
陆烬轩再次提醒了他。
陆烬轩终有一日会离开。
弃他而去。
既是如此,思考信任与背叛有什么意义?
他在陆烬轩心中一定是不重要的,就如同启国江山之于对方。
他今生在白禾身上还魂,究竟有什么意义?他活着,倒不如让另一个白禾活下去。
对方有壮志未酬,他却心如槁木。
陆烬轩离开,他独自一人如何在皇宫里生存?他会重蹈前世覆辙吗?
他斗得过如今的内阁么?
他他愿意舍弃一切,离开皇宫么
你不确定谁可信,我可以帮你梳理。陆烬轩在可以二字上加重音,你先回答我,你是想让启国变得更好,还是让人民百姓更好?
白禾不理解,国富民强、海晏河清,为何两者取一?
陆烬轩:?
海晏河清是什么?
陆烬轩嗤笑,国家和民众,你们的朝廷与百姓不可能同时好。如果你希望维护统治,延长大启王朝的寿命,可以试着推行改革。收税是国家主权,加强税收权力,增加中央对地方税收的支配权意味着增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简单说,是加强集权。你父亲的分析从政治和经济角度都具有参考价值。
已经给白父上过一次眼药的白禾只能默然。
他万没想到陆烬轩竟会如此赏识白煜。
一个卖子求荣,汲汲营营的小官!
统一征收货币,执行得好,确实能大幅增加中央收入。国库补了亏空,朝廷有了更多钱支配,对启国的统治来说利大于弊。
白禾不由得问:那弊端真如我父亲所言?难道不是朝廷富有了,便可更好造福百姓?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国若亡了,百姓岂会更好?国破家亡,战乱四起,谁又能过得好?
他的一切认识来自于书本与朝会议政。圣贤书写民贵君轻,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白禾读过许多书,把各种大道理读进脑子里,却永远不知道一件宛如真理的事。
陆烬轩低笑道:小白,我说的百姓是被统治的人。他们位于社会底层,永远受上层剥削。在启国,就是农民,聂州的灾民。无论统治阶级怎么规训洗脑,只要压迫存在,愤怒就会存在。当矛盾积累到极点,人活不下去了,他们就会反抗。反抗的方式不少,暴力是最直接有效的。
他的目光瞟向车窗,掀起车帘,放开精神力屏障,让锦衣卫拷打土匪的动静,那一声声饱含愤怒又不屈的惨叫传进来。
听见没?他们就是反抗者。
白禾愣住了。
至少是反对朝廷的人。他们敢袭击朝廷车队。陆烬轩转回头,发现白禾的神色十分不好。
他几乎看不到血色的脸上,是愕然与不满。
陆烬轩皱起眉,怀疑自己看错了。
白禾眼里露出的是不是愤怒?
陆烬轩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白禾是要掌握启国最高权力皇权的人,那就是最大的封建大地主,白禾当然该为反对他们统治的人感到愤怒。
位置决定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