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声音虽低,但殿内清净,离得不够远的人其实也听得到。罗阁老听闻抬眼瞟了下白禾。大公公亦是侧目。
缺多少钱?陆烬轩总算听懂了部分,听起来就是政府缺钱了嘛。
罗阁老低下头恭顺回答:回皇上,聂州往年粮价五钱一石,本月大雨,据奏疏中说,已经涨至八钱、十钱一石。单是赈灾粮便需要九十万两白银。再算上其他的至少要一百六十万两。
白禾在心里对比他过去听大臣说的数目,觉得这个数字不算大,竟还不到两百万两。
陆烬轩问了个看似不相干,又有点沾边的问题:去年总共收入多少?
罗阁老立时便答:按各地去年的粮价折算,各项税收加起来总共四千万两白银,其余充入国库两百余万两。
陆烬轩不懂xx两白银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于是他采用极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将4200万对比帝国去年的财政收入,在心中对启国财政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这种理解方法必然是不准确的,因为启国国库的钱大多来源于税收,帝国的收入渠道却还有许多。可陆元帅又不是经济专家,若不是做了内阁大臣,成天听议员们为钱吵架,他连这个对比方式都不会。
而160万两占启国去年国库总收入的0.038%,这绝不是一笔小钱。
国库现在有多少钱?
罗阁老缓缓抬眼盯着皇上,两千一百零一万两。
陆烬轩锐利的目光骤然落在首辅脸上,声音微沉:现在是几月?去年的税是算到几月的?
罗阁老顿了一会儿,忽感不对劲,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皇上不像以前那般好糊弄。以往皇帝是最不耐听这些琐碎的数字的,今日皇上怎还在这上面斤斤计较起来?
回皇上,如今是四月,去年之税截止于腊月。尽管疑惑,罗阁老依旧细心回答,展现着两朝老臣的耐心和恭顺。
内阁的意见是什么?陆烬轩接着问。
罗阁老从凳子上慢吞吞站了起来,躬身说:皇上,内阁已经议过了,聂州现今只是大雨,并未真的决口受灾,朝廷暂无需拨赈灾款。但汛期将至,这钱不得不备着,不是聂州也可是苍州、曾州当务之急是先充盈国库。
阁老在说话的间隙抬头觑了觑皇上脸色,跟着说,内阁有一方案,如今坊间有一药,名为雪花散,市价十两银子一钱。若朝廷在坊间收雪花散卖与外国,以六两银子收,十六两卖出去国库必可很快充盈。
陆烬轩:???
这话连白禾都忽悠不住。
外国人是傻子吗?十六两买你的货?
外国是什么国?他们没有雪花散?内阁能确定议价权在我们手上?陆烬轩真诚发问,除了雪花散,难道连其他止疼药也没有?
罗阁老不慌不忙说:与外国贸易之事织造局比较清楚,内阁也只是提个提议。具体如何,还需问一问织造局。不知道元红公公了不了解。
织造局隶属皇家,是给皇帝做生意的,织造局里任职的都是太监,其本无明确上司机构,但织造局里的主管太监多半跟司礼监里的大太监们有关系,慢慢的它就变成了司礼监管。
因此罗阁老点名元红,被问到的大公公回答说:皇上,据奴婢所知,西洋商人确实问过雪花散,但因织造局只出售茶叶、丝绸、瓷器等物,便没有谈过这个生意,未议过价。不过奴婢想,议价权力应是在咱们手里的。
白禾觉得他们在骗傻子。
就像他朝廷里的大臣,常有贪名图利的臣子在朝中宣扬皇上该亲政了,然后转头就和太后娘家做了亲家,便再也不提他该亲政之事。
白禾对罗阁老先入为主的不待见,便觉得对方说什么都包藏祸心。
他想提醒陆烬轩,于是轻轻拽了拽陆烬轩袖子。
陆烬轩:?
皇上,御医不是说雪花散伤身害体么?宫中将之列为禁药,任其在民间流通已是不妥,还要拿它去蒙骗外人,若是害死了人,别国以此为由挑起战事怎么办?白禾听了多年朝臣争议,耸人听闻的说辞张口就来。
不待陆烬轩给回应,暮气沉沉的内阁首辅像是突然换发了生机,扬声道:后宫不得妄议朝政,皇上,是不是应叫白侍君出去?
白禾脑子嗡地一下,如被闷锤了一拳,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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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质量单位,两、钱等采取10进制换算。石为古制,我学渣不会算,用担代替算的。
2.货币按货币兑换比例算,1两银子≠10钱铜钱,要看当天汇兑情况。例如清道光初年,一两白银换一吊钱(1000文)。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时,一两白银可换一千六百文(例子自百度)
3.启国货币制度-银本位,有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钱钱,可金属银不会凭空产生,所以文里的人,基本以搞钱为第一或第二要务。不用期待主角做肥皂搞钱的剧情了_(:3」∠)_那还不如指望陆哥当反派搞帝国主义,殖民扩张直接掠夺资源
4.阿美莉卡2023财年政府财政收入4.4万亿美元,0.038%=1672亿。(160万两是一笔巨款)
第15章
垂垂老矣的首辅大人突然露出锋芒。
元红迅速去看皇上反应。
白禾亦无措地望着陆烬轩。他好不容易可将心中对政事的见解说出口,却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比曾经的傀儡还要不堪。
权力与他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陆烬轩对上他的视线,对视几秒后,陆烬轩牵住他的手,将人带到榻上坐着。坐这里。
白禾乖顺的被带着坐到陆烬轩身边,那边罗阁老刚皱上眉,陆烬轩就站了起来,步伐稳健地走向这位首辅大人。
罗阁老?陆烬轩笑着弯了弯腰,学的是大公公的发音。坐。
他扶住罗阁老胳膊,直往凳子上搀。
这位启国首相年纪与帝国首相差不多,可比帝国那位难相处多了。但陆元帅不觉得应对对方有多难。
皇上。罗阁老似乎看出陆烬轩的回护之意,更进一步道,世宗皇帝遗训: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过往骄纵妃嫔、侍君,倒也只限于皇宫大内之中,那是皇上的家事,臣等自然不可说什么。臣今日到御前奏事,皇上不叫您的侍君回避也就罢了。但这位侍君似乎不懂规矩,违逆祖训,实为大逆不道!
陆烬轩在阁老说话间转回身,回到榻前坐下,腰背挺得笔直,除了唇无血色,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身体多处受创的伤患。
阁老,白侍君昨日方入宫。大公公瞅着首辅的话越说越重,连忙打圆场,着实不懂这些。加之皇上今日龙体有恙,便将侍君在身边多留了留。
罗阁老瞥一眼他,又继续去盯陆烬轩,臣不知后宫之事,但若有皇后在,皇上宫里的人便是犯了错也有人教训。小女福薄,一入宫就薨逝了。如今过了有快七年了,皇上是该立新后了。
立新后立后,又是立后!这些大臣又要用后位做文章了吗?!
临死前正经历被逼立后的白禾霎时被一把怒火点燃,他眼里仿佛冒着火,双目炯炯瞪着陆烬轩。
陆烬轩:?
突然就被小百合瞪了,怎么回事?
陆烬轩冒出了一脑袋问号。
最大的困惑是:白禾不是皇后吗?
白禾不是被迫嫁给了皇帝吗?他不应该是皇后吗?
完全忽略了白禾最初说的只有帝后能以嫁娶论,他只是区区侍君。
你说的有道理。陆烬轩十分郑重地点头。
让终于得到皇上松口的罗阁老堪堪生出丝喜意,紧接着就听陆烬轩说:那就让白禾做皇后。朕娶他,做皇后。
陆烬轩对着白禾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
白禾的心跳怦然失速。
罗阁老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大声反对道:不可!
大公公却把这句明显是怼阁老的戏言记在心里,心中将白禾的地位抬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
皇上!臣没记错的话,方才元公公说白侍君是户部主事之子,户部九司,主事就有十八人。白侍君出身如此寒微,如何母、呃罗阁老自己把自己说得一噎,赶忙改口,凤仪天下!
陆烬轩问白禾,他的意思是不是你出身不好不能做皇后,因为你家人官太小?
白禾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能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
这好办,给白禾一个大官做。陆烬轩笑着看向阁老与大公公,就做内阁大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