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钟会长大了嘴,结果灌了一口风,开始剧烈咳嗽。
谢沛边走过来边利落地将腰带系好,对钟会嫌弃皱眉:“捂好你的嘴。”
钟会得令,两手将嘴巴捂住,憋得脸通红。
孙侃似乎受了不小的冲击,但他只给了自己几秒钟的时间默默消化眼前这幕景象。
而后镇定道:“将军,军马都备好了,是否出发。”
谢沛面上残余的那点温情消失,面容恢复往日冰凉,沉声道:“出发吧!”
几千兵马消无声息如阴兵过境般出了军营。
第141章
刺史府中, 灯火通明。
王由忠才得知消息,连忙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家属仓惶逃离。
孩子熟睡中被喊醒, 嘴巴一张正要哭闹, 就被仆人手忙脚乱捂住塞进了马车。
王由忠脸色难看,推开哭兮兮的妇人,在嘈杂慌乱中只身来到书房。
随着石像在手中转动,墙面缓缓打开,是一处无人造访过的暗室。
暗室不大, 里面甚至什么金银珠宝也没放,只有一只姑娘用的梳妆盒大小的匣子,没什么存在感的搁置在里面。
大颗的汗珠落下,王由忠紧崩着脸,上前将匣子抱入怀中藏好,又将墙面恢复原样, 大步离开屋内。
马车在后院整装待发, 王由忠脚步踉跄喘着粗气上了马车,耳边是家中妻女因为弄不清情况惊慌失措的呜咽声, 王由忠置若罔闻,他此时大脑仅剩的一点理智, 都用来全力思索着接下来的路, 该何去何从。
马车颠簸着走了一段路程, 却在王由忠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时戛然停止前行。
王由忠心神不宁, 摆摆手让下属去前面看看情况。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车依然停滞不前,王由忠的烦躁攀上了顶峰,他掀开帘, 怒声呵斥:“都是干什么吃的,快——”
话未说完,他瞳孔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极度的恐惧迅速攀爬,他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着:“你……你……”
只见谢沛立身于马车下,整个人看上去气定神闲。
火把映亮了他刀削般的轮廓,炽热的火温却并没有融化他脸上的寒意,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他掀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由忠此刻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受到惊吓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刻,王由忠知道,他完了,彻底完了。
匣子还被他搂在怀里,并非是稀世珍宝,而是这一匣子信件和密令,既能保他余生荣华富贵,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遭万人唾弃。
他瞳孔血红,颤颤巍巍地打开盒子,抓起一沓信件,
撕碎,全部撕碎!
生死面前,什么荣华富贵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
哪怕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那也要将这些惊世骇俗的证据全部销毁,好歹让他死后少背负点骂名。
然而谢沛注定不会让他如愿,尖锐的铁镖如毒蛇般精准地刺入他的手掌。
王由忠啊得一声,汗如雨下,疼得险些晕厥。
谢沛长腿一跨,弯身进轿,在王由忠恐惧的眼神下将匣子拿起。
里面的信件摞成厚厚一迭,谢沛大致扫了两眼,将匣子合上,连个眼神都未分给王由忠半分。
王由忠往日精心营造出的仙风道骨在此刻荡然无存,他像疯子一样追出轿子,却被士兵截下,只能放声哽咽道:“我还有你们不知道的秘密,只要你肯放我一马,我必当尽数告知。”
谢沛眯了眯眼,“王大人莫要痴人说梦了。”
潜在台词,爱说不说,反正你难逃一死。
王由忠闻言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绝望之际,他望着谢沛的背影不住想,若是今晚来抓捕他的是其他人,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孙侃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野,愉悦地挑了挑眉:“王大人,走吧?”
王由忠心如死灰,两腿发软,走不了路。
孙侃啧了一声,吩咐士兵将他架起。
皎洁的月在暗夜中发出微弱的银光,洒在地面上
王由忠被拖架了数里路,终于想明白了,他如垂死的鱼,做出了最后的挣扎:“要杀要剐本官随你们处置,幼儿和家中女眷是无辜的,但求你们放他们一条生路!”
孙侃停下脚步,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王大人,恕我直言,按照朝廷律法,光勾结外寇的罪名就够你满门抄斩十回了。”
有人回应就有希望,
王由忠没有气馁,反而打起精神,“本官知道,本官不奢求其他。”这次他选择退而求其次:“只求旁支家中幼子留下一二便可。”总要给他们王家留个种。
他生怕孙侃再次拒绝,连忙抛出条件:“当年的事,你们只得知其中一二,殊不知更多的都是口头转述而来,并未留下确凿证据。”
“而那些不为人知的,”他忍痛抬起几乎被透穿的手指了指脑袋:“都在这里。”
“事到如今,我的要求不过分,只要你们答应,我定然会和盘托出。”
孙侃这会倒是被立刻拒绝,他思忖片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会向将军如实禀报。”
王由忠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周身是说不出的颓废,他自嘲地扯了扯唇,暗叹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王由忠风光数十载,岂知会有一天落到如此境地。
“与虎谋皮,狐假虎威,王由忠这狗贼能有这般下场,当属老天有眼。”
汲州营里,关韶也是彻夜未眠等待着谢沛事成归来。
他将匣子里的信件过目了一遍,桩桩件件都让人触目惊心。
其中有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联合南蛮陷害当时的太子,夺得太子之位。
还有几年前,宁江王,也就是被罢黜的废太子不明不白地被烧死在府中,全府上下除了世子,尸骨无存,也是圣上联合南蛮做的局。
说来可笑,兢兢业业勤政为民的宁江王,死前还在商讨抵御南蛮侵袭,结果一朝身死,还被迫背了个勾结外邦谋反的骂名。
还有当年的徐家血案……
而这桩桩件件的冤案背后,都是圣上的手笔。
王由忠如此可恨,也不过只是奔走在他与南蛮之间的走狗罢了。
关韶虽心中早已明了,但实质性的证据在手,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冤案中,有的是他昔日的同窗好友,有和他平日不对付的死对头,还有前朝的肱股之臣。
而这些人,都因当今圣上一己私欲而失去性命,背负骂名。
关韶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子疏的消息昨夜传来,恐怕朝中此刻已经震荡了。”
谢沛道:“属下即刻派兵八百里加急将证物护送京城。”
关韶摇头,手臂在扶手上撑了一下,忽地站起身:“多年未归京,此等关键时刻,我应当亲自回去。”
他虽常年在外,但作为两朝元老,在朝中也颇有几分话语权,必要之时也可支援子疏一二,也当时圆了当年未能帮到废太子的执念。
谢沛:“那我……”
不等他说完,关韶便道:“我不在军中,替我坐好阵。”
谢沛:“是。”
帐外天色大亮,一缕晨晖穿过帐脸,打在谢沛身上。
关韶顺着光看向谢沛,奔走了一夜,来不及清理,此时已然长出些许青色胡茬。
虽面上不见疲惫,但眼下的青黑却不似作伪。
关韶当即摆手:“回去休息吧,身体还是要保重好,地牢那边无须操心,稍后我亲自审问。”
“是。”
谢沛脑中还在想夜里祝明悦拉着他的衣角不安的问他何时归来的那一幕。
他眉眼间浮起无奈之色,终究是食言了。
告退之际,
关韶却突然开口将他喊住:“我不日启程,军中事务你应当都熟悉,无需再做交接。正好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多历练历练。”
关韶的话,几乎算是明示,
谢沛脚步一顿,郑重道:“是。”
关韶点点头:“待局势稳定下来,就放你回甘州老家成亲。”
谢沛的脸色舒缓,语气中带了期许:“谢大将军。”
待人离开,关韶笑着摇头,“这小子,让他升官倒还不如成亲来得高兴。”
谢沛回营后并未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去了祝明悦营帐。
营帐静悄悄的,昨天插的花枝仍在瓶中盛放,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