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祝明悦点头:“这是好事。”
李正阳:“现在走路除了慢一点,没什么影响。”
能有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很好了,他向来是个懂知足的人,如今每天有吃有喝有住,吃的住的比很多人都要好,每天还有事情做,日子过得很充实。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没有战死沙场,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和失去生命相比又是何等幸运,承蒙朋友不嫌弃,还给了他一份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伙计。
他在火锅铺子里,不论是顾客还是伙计,都知道他断了条腿还能做掌柜是因和祝明悦关系匪浅的缘故,没人瞧不起他。
他眼眶一热,看向谢沛:“将军,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谢沛神情淡淡:“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谢沛帮他是带有私心的,而非良善。
两军开战,伤亡不计其数,谢沛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法分给伤者过多关注。
李正阳那日受了严重的腿上,战后被抬了回来,军中草药吃紧,况且伤势太重大夫也无能为力。
李正阳写了遗言,最后托孙侃找上了他,求他以后会回乡将信移交给他爹娘。
老实说,军中每日都有人死,谢沛对此早已麻木,对李正阳自然也是如此。
但他却想到了祝明悦,李正阳是祝明悦的朋友,即使他有那么一丁点的介怀,但事实就是,李正阳若是死了,祝明悦一定会伤心,会因为他的死,在心里记一辈子。
谢沛无法忍受祝明悦的心里永远装有另一个男人,即使是好友也不行。
正好军中有马车要进京途径康阳郡,就将他捎上了。最后是生是死,便只能看他的造化。
祝明悦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谢沛摆明是没话的,李正阳碍于他的身份即使想说也不敢说。
于是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理直气壮的使唤谢沛:“谢沛我饿了,帮我把糕点拿过来。”
李正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耳朵痒痒的,他抬手挠了挠耳根,看谢沛对他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就去了厨房,不禁咂舌。
也就是祝明悦,换作是其他人,谁敢这么使唤谢沛,不要命了?
祝明悦手捧热茶吹气,“我看你心情好像不错,是不是最近在县里遇上什么好事了?”
“没……”李正阳闻言眼神飘忽不定,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什么都,没遇到。”
祝明悦意味深长:“我才不信。你根本就不会骗人,我可是火眼金睛,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李正阳确实不会骗人,被这么一诈,当场和盘托出:“其实真没什么,”他嘴巴抿得很紧,但不难看出笑意:“我遇到了一个姑娘,人很好,但我不想耽误她。”
听到这个,祝明悦可就不困了,正好谢沛拿了糕点过来,他对谢沛眨眨眼,捡起一块递给他,谢沛就认真的吃了起来。
祝明悦又递给李正阳一块,但没让他吃,而是说:“你继续讲。”
李正阳捏了捏手里的糯米糍,“没啥好说的,又不是话本里那些对才子佳人,哪有什么故事。那位姑娘绣工很好,经常来街上的霓裳坊送绣帕。那日她行事匆匆,不慎将荷包掉了,我追上她将荷包给了她。如此便忍受了。”
一个拄拐的去追一个行事匆匆的,可想而知那场面算不得多好看,确实和话本里的爱情故事不太相干。
但祝明悦对朋友的事还是很上心的,“催促道:“然后呢?你们就此有了交集?”
李正阳有些难为情:“嗯,她是个孝顺姑娘,家里情况和贺安家差不多,虽说在县里有院子,但生活有些艰难,凭着绣工勉强谋生。”
祝明悦想到了最初的贺安,活得也很是窘迫,若不是自己收他做活,恐怕日子过得也是极为艰难。男孩尚且如此,女儿家的不好找活计,更是困难。那姑娘却能靠手艺养活家里人,想必很勤劳坚韧。
李正阳回忆:“那天她从霓裳坊出来,外面就开始飘雪,我碰巧在门口看到她经过,就将她邀她进来,将伞借了她。”
“第二日那姑娘就来送伞,还送了我一把自家炒的花生。我当时没在意,只当是她送我的谢礼,就收下了。”
祝明悦听得入神,糕点咬了一半,举在手中忘了吃。
“结果今日,她又来找我了,给我送了一枚绣帕,上面绣了……”李正阳羞得说不出口。
祝明悦越发好奇:“绣得什么?”
李正阳埋下头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抬头道:“合欢。”
噗嗤,祝明悦憋不住气,当场失态。
这姑娘倒是胆大豪爽,颇有些他原先那个时代的女子风范。
他倒是挺喜欢这种性格的,忍不住道:“这个姑娘听起来人很好。”大胆追爱没有错,连他都自残形愧。
话说完,桌下就有一只宽掌包住了他的手。
他轻轻瞪了谢沛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在吃哪门子的醋,指尖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
对方也不恼,任由他挠,手掌一动不动。
李正阳对桌下的风景全然不知,他既喜悦又苦恼:“我对这男女之事即使再不了解,也知合欢是何寓意。”
“她很好,但我却是个残废,配不上她。于是我狠心将帕子还给她,还凶了她,让她以后不许再来找我了。”
祝明悦扯了扯嘴角,这就是钢铁直男吗?拒绝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偏偏选择了最粗暴的。
可想而知那位姑娘当时该有多伤心。
他如今刚进热恋期,心里都软乎乎的,最听不得这些爱而不得的事儿。
而且他看李正阳,明明也是喜欢人家的,要不然也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爱情使人自卑啊!
难怪非年非节的,李正阳宁愿抛下火锅铺也要回村子,这是不敢面对人家姑娘,想把自己躲起来呢!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谢沛,这家伙表白表的突如其来,别说一时了,他一秒都躲不过去。
他吸了吸鼻子,对李正阳颇有几分感同身受,“你若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这样做除了有点不通人情外其实也没什么错。但我觉得你也应当听听人家的想法。”
“残疾也好,健全也罢,万一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被你的品质所吸引呢?”
祝明悦这话说的没错,他们村的刘老二倒是个健全人,长得五大三粗阳刚气爆棚,却是个不干人事的,不孝顺爹娘,欺压兄弟,毒打妻子,没有担当。
在他看来,这种人还远远不如残废,尤其是李正阳这样心地良善,有责任感的。
李正阳叹了口气:“品质又如何,我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耽误人家。”
祝明悦认真道:“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又为什么妄自菲薄,觉得自己给不了?”
“她听上去确实是个好姑娘,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和人家谈一谈,而不是一味的躲避。”
李正阳越说越伤心:“我是个胆小鬼。”
谢沛认真点评:“还行,但你带的队伍确实缺了点胆气,比孙侃的还差了些许。”
李正阳愣了愣,更难过了:呜呜呜!
祝明悦:……
他怀疑谢沛坐在这光顾着玩自己的手,根本就没听李正阳说话。
李正阳本来就受了情伤,又被昔日的顶头上司致命打击,还让不让人家好过了。
祝明悦狠狠捏了下谢沛的手,示意他别乱说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气死人不偿命。
谢沛听着他呜呜低泣,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眼里都是嫌弃,男儿流血不流泪,像什么话。
祝明悦看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安慰到:“你很好,不是什么胆小鬼。”说罢又瞪了谢沛一眼。
谢沛秒懂,不太情愿道:“嗯,在军中表现不错,若是多历练一年半载,可担任千夫长。”
祝明悦:……
李正阳:呜呜呜呜呜!
他错了,他不该让谢沛张嘴,人家腿都断了,如今卸甲归田,你搁人面前说什么腿不断有希望升官。
那意思不就是:很遗憾你腿断了,原本铁板钉钉要升官的事儿没你的份了。
祝明悦心里白眼狂翻,心想得亏他话少,能力又强到别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步,否则迟早被人打死。
李正阳头疼,细声劝慰:“你别哭了,家里都没帕子给你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