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这玩意儿真是奇怪, 没下锅之前看得让人反胃, 碰都不想碰,没想到往火锅里过一遍, 又脆辣又爽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谁能想到她先前还笃定自己一定不会碰, 打脸了, 这回是真的打脸了。
贺安嘘了口气, 也停下来筷子, 不是因为不想吃,是因为他最爱的牛肉没有了。
他心满意足地喟叹道:“真好吃啊!”
随即话锋一转:“若是谢哥在,恐怕也轮不上咱们吃了。”
不知是不是把身体吃暖和了,祝明悦感觉脸上的温度有点高, 他咬牙切齿道:“哪次少了你的份。”
贺安一想,确实没少,掌柜的待他们还是极为厚道的,但有什么好的,肯定是紧着谢哥来啊!也就是谢哥不在,否则今天这顿火锅肯定没他们的份。
菜吃完了,火锅底料也不能浪费,厨子扯了两把面条扔进去,吃得有滋有味。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下旬,
天气愈加寒冷,天上还悬着太阳,院里的水缸却结了一层薄冰,祝明悦在家基本手不离手炉,将自己裹成个胖球,饶是这样仍觉得不暖和。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前两年要寒冷上许多,他印象中往年的十二月份可没这么冷。
他记得好像听过一句谚语,冬天冷得早,来年收成好,但这天已经好些日子没下雨下雪了,这冷不是湿冷而是干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唇角细密的裂口传来刺痛感,祝明悦皱了皱眉正想烧壶热水润一润,敲门声就响了。
李正阳他娘上门来了,背上还背着个筐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大白菜。
“明悦呐,这是咱家地里种的大白菜,前些天刚熟,没舍得吃,今儿个才拔,脆嫩着呢!”大白菜可不轻,李正阳他娘喘着粗气:“我寻思你今年没种,送些过来,大白菜耐放,够你吃一段时间了。”
祝明悦连忙把筐子取下来,冬天蔬菜确实少,他这几天在明月楼吃的大多都是些荤菜,一顿两顿没关系,吃多了也上火,出门再被这冷风一刮,嘴唇都开裂了。
这白菜一掐就冒水,脆生生的,祝明悦眼睛都放光,怪他今年太忙了,谢沛又不在家,菜园子都荒废了,明年开春说什么也要把菜给种上。
“多谢婶子。”祝明悦让开道:“入冬了想必没什么活了,婶子进来坐坐喝点热茶吧。”
李正阳他娘正又此意,人闲下来了就想找点事做,手上闲着嘴也不能闲着,村里不想县里那般热闹,不和人唠唠嗑得无聊死。
两人经过院子,一阵寒风吹过,祝明悦耳朵都被吹得耳鸣,李正阳他娘低声骂了句:“这鬼天气,又不下雨又不下雪,一天天的尽吹风,什么时候是个头。”
庄稼人对天气一向很敏感,他们就是靠天吃饭,什么天气可能预示着要下雨,什么天气可能预示着要下雪,都了如指掌。
祝明悦揉了揉被吹得胀痛的耳朵,问道:“婶子,若是整个冬天都是干冷天,来年是不是收成就不好。”
李正阳他娘回道:“不一定是收成不好。”
祝明悦松了口气,“那就——”他一个好字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能有收成就不错了,若是一直这样,来年说不得要干旱。”
这么严重?祝明悦手里的糕点放了回去。
“婶子年轻时候就遇上过一次,那时候正阳和正明还小嘞!冬天也是这个样子,结果来年就干旱,汲河都断流了。咱们老百姓惨啊,庄稼种不出来,当年圣上仁慈,免了税,不免也不行啊,田地颗粒无收人都快饿死了。”
李正阳他娘回忆往事,深深叹了口气:“咱们家还有些余粮,一日两顿稀米汤撑了许久,后来稀米汤也没了,就刮榆树皮拔草根吃,山上的榆树皮都给村里人刮完了。村里一些老人认为自己活着是浪费粮食,不想和年轻人抢食,和商量好似的接二连三饿死在家中。”
祝明悦唏嘘不已,灾难无情,人在自然灾害面前就是这样渺小且无助。
同时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希望来年不会发生旱情。
送走了李正阳他娘,太阳也快落山了。
祝明悦看着厨房角落堆放的大白菜,舔了舔唇,将爪子伸了上去。
晚饭炖了半颗大白菜,他一个人吃自然怎么简单怎么来,往锅里贴两张面饼就算是主食了。大白菜甘甜可口,祝明悦难得将菜一扫而光,靠在椅子上就开始放空自我了。
自崔大哥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倒是上个月末让人给他送了封信,信中只说一切安好,让他勿要为他忧虑,大概是知道他对汲州的事很关注,还同他零零散散说了一些近况,都不是很重要的讯息,但是祝明悦唯一能获得汲州信息的渠道。
好消息有,坏消息当然也不少,好消息是崔大哥的粮顺利送过去了,坏消息是他得到信的时候,那批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临近年关,上哪弄粮食送往汲州,偏生朝廷还不管不问,又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哪有这样的道理?
汲州营的士兵明明在拼尽全力抵抗南蛮包围大厉,结果朝廷这番动作,却像是把汲州兵抛弃了似的,也是可怜……
“去他娘的——”
远在汲州营的大将军营帐,传出一声怒骂。
关韶的胸中像有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盛怒之下,火气喷涌而出像是要将这营帐一把火烧掉。
“大将军息怒!”副将上前劝道,只是他脸上似乎也压抑着火气。
营帐中的将领除了谢沛,无一不生气,只有谢沛端正挺拔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副将看了眼谢沛,心中不由感到佩服,都这样了,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也是神人。
关韶气急,猛拍桌子:“他娘的,简直欺人太甚,老子即刻就回京,非得看看到底是朝中哪个昏了头的老王八蛋出的馊主意。”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火气,跟着附和:“就是,咱们汲州营十万兵马,断了粮连年关都过不去,更别说南蛮还在城外虎视汹汹盯着咱们,就盼着趁咱们不备一举攻破城门。结果朝中这群只吃干饭的老匹夫倒好,一粒粮食不给,还让士兵在汲州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这大冬天的,种什么地?开什么荒?莫说地种不出来了,开荒,说得倒是轻巧!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不懂,难不成圣——”
“卫将军!”副将对着说话的人摇了摇头:“慎言。”
那姓卫的将军反应过来自己气血上头一时口无遮拦差点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吓出一身冷汗。他环视四周,除了新起的谢沛,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老家伙,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谢沛为人正派,素来沉默寡言,应当不会乱说吧?他清咳了两声,试探着开口:“谢小将军,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闻言,众人都将视线转移到谢沛身上,连关荆也稍稍压下火气,想听听谢沛如何说。
他们在营帐中骂了半天,一丁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商讨出来,都头疼不已。
谢沛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发泄怒火,但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存在感。
这位军中的新起之秀,可是在前段时间打了极为漂亮的一仗,明眼人都看得出能力不容小觑,连关韶那般傲气的人都对他格外欣赏。
谢沛并非不生气,他只是对众人七嘴八舌的控诉充耳不闻,当京城的圣旨传入军中,直至太监宣读完,他的内心都毫无波澜。
他从未对朝廷产生过希望,又何来的失望,没有从希望到失望的落差又何来的愤怒?
狂风吹打在营帐上持续发出哗啦的声响,谢沛的思绪比狂风的速度还快甚至已经吹到了甘州的某个村中。
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他那边畏寒,想必已经将自己裹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团子,因穿多了动作略显笨拙的身影跃然浮现在脑子,谢沛嘴上泛起一丝甜意,唇角不知不觉中勾起。
耳边听到有人点到自己,他眉心微皱,遗憾中止了脑子幻想的画面。
关韶直直盯着他看:“谢沛,你说说看。”
谢沛抬眼正色道:“占了南蛮的粮仓。”
姓卫的将军不由纳闷:“咱们现在的情况是,军中粮草紧缺,朝廷却不给咱们粮草,还让咱们自给自足。”这小子怕不是刚才出神了,到底审没审题。
谢沛神情并无不耐,补充道:“主动进攻,一举夺回遂远,夺下他们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