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只此一出就将有心之人狠狠震慑住了,那些原本也起了和刘二同样心思的也就此歇了火。
话说刘二也是活该,不但打骂自家婆娘,对一双父母和兄长也是蛮横不讲理,家里对他都寒了心,官兵来点行,看了刘家的男丁,看到刘二把自家喂得壮壮的,第一眼可不就选中刘二。
刘二被抓去县里衙门看押,他婆娘就抱着孩子在后面追,送到村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凑热闹都散了,也有人看了这场面心里不忍落,还是新婚呢,襁褓里的孩子还嗷嗷待哺。有人惋惜道:“虽说刘二平日对她非打即骂,但有男人总归比没男人好,刘二好歹有一把子力气,他若不被征召总不会让自己孩子饿着。”
刘二婆娘抹抹泪,径直往谢家走,祝明悦不方便开门,只当她把自己丈夫被抓的错又怪在他身上,只隔着门缝问她有何事。
谁知她只是哽咽着对他道了声对不住,“我知道他躲到你这儿了,他让我谁也不许告诉,还让我喊你丧门星灾星,好让官家老爷别搜你们这儿。我不敢嘛,但不做他就要打我,我怕呀,就只能做了,对不住给你家添麻烦了。”
祝明悦在发现刘二躲他家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是个“灾星”嘛,借他的名头躲在谢家可不就是最安全了。当初在门外带头带节奏的人就是刘二婆娘了。
现在看倒还算是个明事理的,祝明悦透过门缝去看她,发现这人不过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脸上却已经布满辛苦操劳的痕迹,眼眶还是青黑的,想到刘二那副跟超雄似的作态,暗骂了声畜生。
他将门缝拉开一点,将手里的油灯递到外面的地上:“你带着孩子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说完就把门合上,时间不早了,闹了这么一打出他也早就困了。
谢沛火气重,身上像个大火炉,这会儿把被子捂得暖暖的。
祝明悦哈了口寒气爬上床,手脚冰凉,他嘿嘿一笑十分不要脸地往谢沛那边挤了挤。
谢沛由着他胡闹,把自己的被子换给了他,还顺从地往旁边移,这样祝明悦躺上去,不但被窝是暖的,垫子也是热的,睡起来就很舒服。
谢沛要是他的暖床小厮该多好,他鼻尖蹭了蹭被子,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意睡着了。
翌日,祝明悦在家又烙了些饼,这次都是加了肉的,保质期也短,他想的是先紧着有肉的饼吃,吃完了再吃那白面饼子。肉干也晒得差不多了,他将肉分了好几个油纸包裹好。
又过了一日,就到了征帖上规定的日期,辰时初,他们就要到县衙外集合。
这种时候了,也没人敢逾期不得了,否则会连累家人受到严厉的惩罚。
祝明悦整宿睡不着,最后带着黑眼圈去给谢沛送行。
村里此次受征召的统供有二十多人,都陆续聚在了村口送别。
“娘,你别哭了,孩儿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
“出门在外和家里可不一样,不要和以前那般单纯,多提防着点人。”
“我给你做的肉干一定要藏好,不要大方给别人吃,你自己隔三差五吃两块补补身体。”
“自己的口粮能省着点吃就省着点吃,官府若是给你们供了餐食,别管味道如何都要吃,多吃点,不吃白不吃。”
可怜天下父母心,别看李正阳爹娘平日对他表现不如何,等到了这种时刻还是眼泪汪汪地拉着他的手细细叮嘱。
连常年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村长这会儿也有了几分慈父的模样。
“爹娘,都说多少遍了,我都记着呢!”李正阳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龇着嘴傻乐。
“哼,说多少遍都不为过,你脑子笨不长记性。”村长冷哼一声。
李正阳把装了肉干的包裹包在怀里,这是他娘千叮咛万嘱咐的,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他立马朝祝明悦和谢沛招手。
李正阳他娘寻思拭去眼角泛起的泪光,牵强微笑:“你们也来了啊!真巧。”
没什么巧的,人基本都来齐了,只是一致逗留在村口和家里人依依惜别。
“待会不如让正阳和谢沛结伴吧!两个人一起也安全些。”
祝明悦点头:“我也有点事要去县里,顺便也送送他们。”
啥?还能送?李正阳他娘拽了拽丈夫的衣袖:“明悦一个人回来可不安全,不如咱们一块去送吧?”
祝明悦就是个由头,她就是想再多看看儿子,此次一别,再见时不知是何时。
几人一齐到了县里,前方不远处就是县衙,外面已经集结了乌压压一片,祝明悦说:“你们先过去,我去拿个东西就来找你们。”
他一路小跑去了铁匠铺,推了推发现大门紧锁。祝明悦额头沁出汗水,气喘吁吁地巡视四周,有行人好奇看他。
不管了,就要来不及了,他咬咬唇大力拍打着木门:“师傅,我来取东西啦!您在家吗?”
喊了一会,二楼阁楼处的小窗子打开了,“稍等。”说话的是那老师傅的徒弟。
没过一会,那人匆匆下来给他开门,嘴里解释着:“东西昨晚就完工了,但我师傅今早病了,我让他多歇会。”
祝明悦关怀道:“那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了,”他摇摇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裹,递给他:“就是怕把病气过给你,所以不愿下来,让我将东西交于你,你看看做的可还行?”
祝明悦打开布包,一个崭新锃亮的镖头映入眼帘,和先前的不同,这次显然是蕴含了老头自己的小巧思,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加了一个棱角,且经过打磨更加锋利,镖身处按祝明悦事先说的刻了谢沛的名字。
这次应祝明悦恳求,大大缩短了工期,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然很好了。
“谢了!”祝明悦满意得笑了,塞给对面三两银子。
“给多了,”等男人拿着银子反应过来,祝明悦已经只剩个背影了,“给多了,用不了那么多的!”他撒腿追上去。
祝明悦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余下的给你师傅买点补品。”
好不容易跑到了衙门,聚集的人比先前还要多,有不少也是前来送行的家属,李正阳爹娘被挤到了几米远的地方。
好在谢沛和李正阳站在一起,两人又是罕见的大高个,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祝明天一眼就锁定了他俩的位置。
只是怎么越过这么多人走过去也是难题,正犯难时他后背被人猝不及防推了一把,直接将他推到人群里。
“让一让,都让一让。”
“别挤啊!”
祝明悦混进了人群中,周围都是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他个子不算高,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能凭着大概猫着腰往里面钻。
“不好意思,让一让,我儿子也在里面。”到后来他也学会了胡说八道,反正挤成这样,谁还能知道谁在说话。
他猝不及防被挤到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高大男人怀着,他推了推,嗯推不动,他就不要脸的用手推用头顶,嘴里还假模假式装作歉意地重复着:“不好意思,让一让,我儿子在里面。”
头顶传来一声闷笑,随后是李正阳那熟悉且欠揍的嘲笑声:“明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儿子,大侄子在哪,我带你去找他。”说着他还演起来了,四处张望。
祝明悦恼羞成怒,要拧他胳膊:“去去去,我儿子就是你。”话落他就被挤得往前踉跄。
谢沛伸手将他蜷在怀里,他的胳膊如同铁杆,牢牢固定不为外界力量所动。
府衙大门缓缓打开了,出来了一队官差。
祝明悦知道时间快到了,赶紧将镖塞到谢沛怀中,“那个镖我见你常用,难免有损坏,前几日就又找县里铁匠给你打了一把,你收好。”
祝明悦的头顶只到谢沛下颚处,谢沛微微低头不知是不是后方人也太挤,下巴几次蹭到了祝明悦的额头。
从祝明悦的视角看,谢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后轻轻吐出句谢谢,将镖收入怀中。
官差已经开始呵斥无关人员,驱赶人群了,一些和孩子拽着手说话的都被驱散到了离衙门口更远的地方。
祝明悦知道时间到了,将谢沛一把推开,眼眶有些湿润:“你们快过去吧!”
人已经不似方才进来时那般拥挤,他对两人挥挥手,就往李正阳爹娘那边走去。
约莫半刻钟,仨人一齐站在树后远远看着这些或年轻或年老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迈着步伐缓缓向城门外走去。
李正阳他娘捂着嘴望着她那傻大儿的后脑勺哭得直抽抽:“没心没肺,也不知道回头看爹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