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药铺就在前处,”祝明悦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对贺安说:“你去看看有什么好药,不用跟着我了。”语罢他又掏出钱袋从中拿出二两银子掂量掂量递给他。
  “掌柜的不用,我带了钱。”贺安忙摆手,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上阳县内,又是给他娘寻好药,自然是把全身家当带上了。
  祝明悦把银子塞到他手上,“拿着,用不上再还我也不迟,用了多少从你往后的月俸里扣。”
  贺安一听方才安心下来,掌柜心善一直以来接济他良多,他是如何也不愿再让他破费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药铺,和镇上两人宽的单扇门不同,高大的双扇门前门庭若市,如若不是祝明悦为他指路,他还当是哪家生意火爆的酒馆,他眼中突然充满希翼。
  他转头再看祝明悦,有一丝纠结。
  祝明悦:“真不用管我,你快过去吧!我去取点东西,等好了咱们在此处汇合。”
  等贺安走后,祝明悦目送着他的身影进入药铺,才转身离开。
  再踏入铁匠铺,这里依旧是师徒二人,那学徒发觉他来了抬头先是一愣,反应了几秒才对他露出笑容。
  祝明悦也当即回以笑容。
  两人似乎没认出他是谁来,俨然还有些懵。
  毕竟他上回登门时穿的是女装,因为嫌麻烦甚至没特意点出自己是男扮女装的身份。那师傅一口一个姑娘他也没反驳,这会儿怕是压根没把他和所谓的姑娘联系到一块去。
  他是来取东西的,索性自爆马甲,主动开口解释:“我是上回和您约定好今日过来取那两把刀具的,请问是否打好了?”
  老头和徒弟面面相觑了一会,都在回忆,实在回忆不到有此人的印象才犹豫询问:“请问你是哪位?打的是何刀具?”
  祝明悦:……就非得把话彻底说开吗?
  “先前那位身穿红衣的可还有印象?打的是一把短刀和一把巴掌大奇形怪状的器具。”
  学徒抢先道:“那不是位姑娘?敢问你是他哪位?”
  祝明悦深呼一口气,适时露出微笑:“我就是当日那位。”
  学徒手中的锤子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紧接着做出痛苦缩脚状。
  老师傅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暗骂他丢人现眼,自己放下手中的锤子擦擦手走上来,面色淡定:“你说你是她便是她?一个是姑娘家,一个是男子,我岂会混淆?”
  行,怪他,怪他当时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为男,如今还是逃不了和人废一番口舌解释。
  他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同人解释,又当场画了和当日给老师傅的图案一样的图,才勉强让他相信。
  “怎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扮女子状,这简直……”他口中那句有辱斯文挣扎了半晌到底没脱口,他脸憋成了猪肝色,得知真相后如今在看眼前之人,又觉得不管是个头还是眉眼确实是哪哪都像。
  他虽无法理解,却也接受良好,但那学徒却闷闷不乐,整个耷拉着脑袋和失恋了似的,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祝明悦没在意,他一门心思都在老师傅递过来的布包上。
  褐色的粗布虽老旧却没有半点脏污,祝明悦指尖一勾将布挑开,登时便被刀光闪了眼。
  好刀!这是他脑中浮现的第一反应。
  祝明悦试图掂起刀,只略微掂了几下就遗憾放下了,这把刀刀刃很薄,刀背也只是略厚,看上去似乎较为轻便,没想到拿到手上还是有几分重量的,至少他想在手中耍个花刀过过瘾的愿望落空了。
  老师傅满脸得意,随手捡起一块厚实的木头反向劈往刀刃处,只一瞬的功夫,木头就被麻利的劈成半截。
  他挑眉:“怎么样?我没诓骗你吧!”
  祝明悦心中有个想法油然而生,他忍痛扯下一根发丝,放在刀刃前,吹出一口气。
  断了,果然断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吹毛利刃,他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第57章
  “怎么样?”对方还在追问。
  祝明悦眼睛猛地点头, 毫不吝啬夸赞:“积铁铸为错,为刀发为奇。我观您这锻刀技艺已是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具体有多好,他这个从小只上手过塑料玩具刀的也不懂,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这银子绝对花的值。
  老头面上不显露分毫, 心底简直得意死了,他嘴上哼哼道:“你这小子都说的什么,听不懂。”
  祝明悦:……
  他试探性又说了一句:“炉火纯青处,匠心铸锋芒?”
  “听不懂,还有吗?”
  祝明悦后知后觉识破了他的意图, 面无表情地说:“哦,不会了。”
  对方咂砸嘴,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
  诗是好诗,只是这样夸赞的话他也就只能从这不懂刀的毛头小子口中听听,过过耳瘾罢了, 不得当真。当得起这两句诗的在他心中另有其人。
  论他的锻刀技术, 在方圆百里确实算得上上乘,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没见到不代表外面没有能力在他之上的,在他尚还年轻时, 他曾从他爹口中听闻京城有一人名叫卫据, 其曾因得徐大将军赏识, 为他铸造出青焰刀而一举成名。
  传说这青焰刀以铁为骨, 以火为脉,亮刀之时方圆百米草木皆震颤,是世间罕见的宝刀。只是在京城徐家遭遇屠门后,这宝刀便同卫据一同隐于世间, 有心者寻觅许久也未得踪迹。
  他以卫据为终身目标,多年来潜心研造,过程虽颇有感悟,却始终无法突破,如今以年过半百,恐怕是再难以精进了,如今的徒弟虽有几分锻刀天赋,心思却未全心全意在这上面。
  如此想着,他心中惆怅不已,随意摆摆手就要赶客:“你且走吧。”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祝明悦暗忖,乖巧地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
  老头埋头抡锤子去了,没在看他。他对上学徒笑了笑,抱着布包便走了。
  贺安还未出来,他在原先约定好的地方等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才在药铺门口见到贺安的身影。
  “掌柜的,”贺安手中拎着大大小小几包药小跑过来,气息还有些不稳:“让你久等了。”
  县里郎中为他娘抓了几副不大相同的药让他娘搭配着喝,因此花了好些时间。
  祝明悦摇头:“我也才刚到,没等多久。你还有上面要置办的吗?”
  贺安:“没有了。”他是专门来买药的,如今药也买了,也没什么缺的。
  “对了,”他把剩的银子还给祝明悦,嘿嘿一笑:“还剩这些,剩下的从我工钱里面扣。”
  祝明悦接过钱,笑着点点头。
  贺安不行李正阳那般碎嘴子喜欢问东问西,即使看到祝明悦抱着东西,一路上也没问他是什么。
  祝明悦怀疑他满心都是赶紧回家给他娘熬新药,根本就没注意自己怀里还抱着东西。
  就冲着孝心,祝明悦不禁加快了脚程。
  到了镇上,铺子已经打烊了,李正阳这会儿不在铺子里,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四处溜达去了。贺安提出要把他先送回去,被他严词拒绝了。
  不怪贺安盯他盯的紧,县城难民是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可镇上还存在数量不小的难民到处流窜。白天有些心存歹念的还算安分不敢惹事,天一黑,就开始搞事了。
  “你快回去吧!你娘说不定还在等着你呢!”祝明悦说完果然在贺安脸上瞧到了焦急神色。
  他再次催促:“你快回去吧,天色还早,我自己回去就行。”
  贺安在原地不动,他就轻轻推搡了一下,而后便扬长而去。
  他身上揣着刀,安全感十足,就算真有不长眼的敢来惹他,他也能出其不意给人来两刀,真论起来,这刀比赤手空拳的贺安要好使。
  回到家中,谢沛和二丫都不在,祝明悦把刀放在卧室,捡了两块糯米糍配一碗热茶倚坐大门门槛上,咬一口糯米糍压一口茶望着远山风景走神,好不惬意。
  十一月份太阳落山早,没过一会便落了山头,没了阳光照射,他突然觉得有点冷,准备回卧室添件厚衣裳。
  正欲起身,眼角余光却隐隐瞥见不远处山角下走出了一个身影,大鸟跟随在上空盘旋。
  祝明悦将碗里的热茶一饮而尽,也顾不得添衣裳,径直朝谢沛的方向赶去。
  谢沛显然比他走得更更快,祝明悦接人接了个寂寞,迎面碰上时是在自家菜园旁。
  来都来了他索性掰了颗大白菜带回家吃,这个季节地里除了白菜什么也没有了,想吃点其他的换换口味都无法。
  除了地里种的蔬菜,山上的动物也不在像春夏季节那样泛滥,数量减少了不说,有时甚至毫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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