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刚说完,转念一想,李正阳的想法似乎没毛病,谁家好人没事往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好。
换做其他人,李正阳只会觉得他是花钱去南风馆找个人快活快活,可祝明悦不同。祝明悦这张脸,去南风馆和肉包子进狗窝没甚区别,真发生什么,谁快活还不一定呢!
而且他在酒馆休整时打听到了,一般人进南风馆,多得是过夜,少的也是每个把时辰出不来,祝明悦却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难道是怕他在外久等所以速战速决?李正阳觉得自己想的不对头,祝明悦要真想干那种事为啥还要把他带着?
他把能想的可能都想了个遍,最后自顾自得出结论:祝明悦在南风馆有个相好的,今日去县里顺道与他见面叙旧。
那空荡荡的饭盒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其实你有个相好的也没事,你放心,我不会与任何人说起这事,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他想了想又劝他:“你一个寡夫,就算是再嫁再娶也无妨,只是那个南风馆里的人,并非良配。”
祝明悦低着头,肩膀抖得厉害。
李正阳立马慌了,一股负罪感涌上心头,以为自己这是将人说哭了,可他也没说什么狠话啊!
“我不说你了,你别哭啊!”他赶忙话锋一转:“南风馆的小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是个活的。”
话音刚落,祝明悦的肩抖得更厉害了,连步伐都不太稳当了。
李正阳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戳了对方的痛处,连补救都没法补救。
“你,算了,我说错了,能让你如此喜爱,那人定是你的良配!”天呐!他挤破脑袋也想不通那种烟柳之地能出什么良配,但他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只求他别哭了。
祝明悦捂住嘴,细碎的声音从指缝间流出,闷闷的,听得不真切。
他确实是哭了,不过是被笑哭的,眼泪从眼尾溢出,将尾处的睫毛洇湿,看上去有点可怜。
他看到李正阳为了哄他,像螃蟹那样侧着身子走路,身上拎的挂的东西叮叮当当的,看上去有点滑稽,他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手,放肆笑出声来。
李正阳懵圈了,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啊!
他有些找不准,“你没哭?”
祝明悦笑得眼睛眯成一道弯,“我为什么要哭?”
同样的话,再说第二遍他便有点难以启齿:“就,就我方才说的那些话。”
祝明悦:“你怕你说的话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李正阳点头。
祝明悦笑容淡了,眨了两下无辜的大眼睛:“可我在南风馆没有相好的呀!”
“可是你……”他突然不好意思说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全都是暗自揣测,或许他应该听听祝明悦怎么说。
“我真没有,”祝明悦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直到天色接近昏暗,两人走到村口,李正阳的愧疚的声音惊起树上驻足的鸟雀,“原来如此!明悦,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祝明悦摆手,“无妨。说通了便好。”
他不可能只与徐临光见今日这一次面,以后定还会再见面,祝明悦觉得有必要事先把话说开,免得他和徐临光的关系遭人误会。
第55章
两人从路口处分道扬镳, 祝明悦拎着采买回来的东西往家赶。
家中大门敞开,一眼便看到谢沛在院中坐着,手里拿着肉, 他手微微一扬, 一块肉呈抛物线状精准落到屋檐处。
二丫爪勾屋檐纹丝不动,头往前微伸,叼住肉块囫囵吞入腹中,看上去惬意得很。
嘎嘎!嘎嘎嘎!
二丫眼睛突然睁大,在屋上焦急踱了几步, 下一秒张开翅膀咻地俯冲出去。
~
它站得高看得远,昏暗环境下视力更是比常人清晰,远远看到祝明悦,朝他飞扑而来,末了停在了祝明悦的肩膀处。
祝明悦唤它:“二丫”手指搭上鸟头轻轻抚摸。
嘎嘎!二丫歪头舒服得恨不得把整个头塞到祝明悦手里。
一人一鸟踏着最后的余晖回家。
谢沛看了他一眼默默将剩下的肉块倒进盆子,二丫闻到肉味似乎想起自己晚饭没吃完, 扇起翅膀飞到地上继续闷头叼肉吃。
祝明悦觉得自己应当是下午和徐临光拌嘴, 被他气出幻觉了,竟然从谢沛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幽怨, 他揉揉眼觉得不可思议。
一定是幻觉,都怪徐临光!
他轻轻咬了下嘴唇, 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 干巴巴解释道:“过两日便是祭阴节了, 我今日和李正阳去县里买了些祭祀用的瓜果和纸钱。”
谢沛:“嗯。”
语气平淡如常, 似是对他的去向不甚在意。再看眼神,好嘛,哪还有什么狗屁幽怨,明明冷得能冻死个人, 这才是正常谢沛嘛!
祝明悦想着,便又活络了起来,身上挂着包裹,像气氛的小仓鼠一样往外一件一件掏东西。
边掏边介绍:“这是一式三份的纸钱,这瓜果也是三份,不过我寻思摆上意思意思就行了,挺贵的,咱们可以带回来自己吃。”他和谢家人感情不深,不对,应该说是完全没有感情,他来谢家时,二老都已经嘎了,剩个谢洪也嘎巴一下就没了,至于原因,他半道飞快瞅了眼谢沛,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总之唯一的谢家后人都不在意,他还在意个der,他也就是前世从小受过熏陶,对节日祭祀方面异常重视,要不然就冲他和这三人的交情,他连纸钱都懒得买。
他面色恢复如常,继续往外掏,“这是二斤马蹄莲,还有二斤糯米糍,我超喜欢吃的,之前在聚芳宅都没见着有卖的。”他打开包裹捻起一颗,因为是糯米舂的,虽然没放一点糖,但越嚼越香细细品就能尝到点甜味,他就爱这种清甜而不腻的点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粘牙。
“你也尝尝?”他含糊不清的说着,还把糯米糍往谢沛面前递。
谢沛往后退了半步,脸上隐隐有些抗拒。
祝明悦吃了一块,意犹未尽,奈何牙上还粘了些糯米糍,黏糊糊的,舌尖扫也扫不了,异物感还贼强。
靠,怎么这么粘牙,他以前吃的糯米糍掺了假吧?他终于有点理解谢沛的抗拒了,同样也理解为何聚芳斋不卖这玩意儿了。
这也太黏糊了,才吃一个就这样了,多吃几个岂不是上下牙关都被黏住了,这也太不体面了。
想象一下公子小姐吃完糯米糍,彼此剔着牙来个深情对望,想想那场面都让人不寒而栗。
再将公子小姐幻视成他和谢沛……
不行不行!这糯米糍绝不能给谢沛吃,他要留着自己私下偷偷吃。这种丢份的事就让他独自一人痛苦承受吧!
他吸了吸牙缝自暴自弃,遂继续掏东西,掏到了浮云记送他的红色纱裙,这纱裙他出了县城路过郊外便换下来了。出了城人烟稀少,即使遇到零零散散几个也是农家人,他穿得再好看也没人会对衣服感兴趣,倒不如早点脱了,这衣服他多穿一秒都觉得浑身刺挠。
他做贼心虚般把纱裙重新塞回包裹中,临了摸摸鼻子试图掩盖尴尬的情绪。
谢沛:……他都看到了。
祝明悦不管,看到了也得给我装作没看到,这裙子他待会就要藏到柜子里压箱底,以后估计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他搞得神神秘秘的,引得二丫踱步而来把头往包裹里伸,被祝明悦一顿爱的抚摸后仓皇逃走。
除了两件衣服其他全都掏完了,他摸出一件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就是这玩意儿一路上硌得他腰疼。
祝明悦佯装神秘:“猜猜这是什么?”
谢沛:……
回答他的是谢沛震耳欲聋的沉默。
祝明悦:……好吧,他实在不指望谢沛能回答他什么。但是话说回来,真的好无趣哦!他常常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谢沛这么无趣的人。
和他在一起,他仿佛化身为一名幼教,每天都在自问自答,还得活跃气氛。
唉,心累!
嘎嘎!二丫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什么时候又屁颠屁颠凑过来,兴趣盎然地连啄木盒好几口。
祝明悦看看二丫,好嘛,连一只鸟的话都比谢沛的多。
他苦哈哈把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件墨色锦衣,迭得方方正正,甚至还挂了一条腰间配饰,铜钱大小的平安扣,成色看上去还不错。
祝明悦不禁咂舌,先前没注意到还有配饰,难怪卖得如此昂贵,光这平安扣都价值百文了,如此想来是他误会掌柜了,那掌柜倒也确实没怎么坑他。
他道:“给你买的,你快上身试试如何。”
谢沛看向他,面色沉静如水,眼中却似有疑惑与不解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