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释尘顿了顿,站在原地笑着说:“没有,他们被你教训过后,再无人不敬我。”
镜泽说:“那便好,有何难处,回去说吧。”
说着,他抬手收起了摇椅,往殿门走:“戌时前送到妖神殿。”
释尘当然是跟上,将那本书和司命都放在了脑后。
二人离开后,司命悄悄抹了把脑门的汗,也顾不上最后一卷了,掏出轮回簿就开始誊抄话本中主角的一生。
虽不知道镜泽上神要这些做什么,但时间来不及了!
……
“我的床榻呢?”
镜泽皱着眉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
释尘依旧腼腆地笑:“我忘记了。”
镜泽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忍。
马上就能走了。
他忍气吞声道:“那你让我睡哪儿?”
释尘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说话,面上慢慢红晕。
镜泽站在他前面,没看见他的脸色,见他一直不回答,又问了一遍:“我睡哪儿?”
释尘过了一会才低声道:“仙域找一张床不容易,你……”
镜泽回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半句留半句。
“支支吾吾做什么。”
释尘一不做二不休,当着他的面变成龙形,咬住尾巴尖,将自己长长的腹尾盘城一个圈。
他不知从哪里揪出几张缝在一起的宽大兽皮,放在圆圈的正中间,对镜泽羞涩道:“睡这里。”
镜泽气笑了。
他走过去一巴掌拍在释尘巨大的龙角上,抬手把毛毯抽出来,有放出了自己的躺椅。
镜泽把椅子挪到树下,在自己周围设下释尘解不开的法阵。
“不许靠近。”
说着,用毛毯把自己裹好,往后躺去。
释尘看着恨不得离他十里远的镜泽,磨了磨后槽牙。
他咬牙想:“也行,至少镜泽在外面不会随便睡别的龙。”
然后又委屈:“我又不是别的龙。”
他可是镜泽身边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龙,他现在快气死了。
释尘第一次觉得自己像话本上说的那些妒夫,暗自懊恼过后又很沮丧。
毕竟“妒夫”两个字,他只沾了“妒”。
-
仙域无岁月,这个概念在司命身上更是淋漓尽致,毕竟他关起门来写轮回簿,一写就是好几个通宵,司命殿看不到日光,对时间毫无概念。
他花一些时间找出了珍藏的钟盘,费劲调到与凡间吻合的时间,惊觉现在已经过了戌时。
老天爷,司命连忙把轮回簿带上,出了大殿往妖神殿赶。
司命一路风驰电掣,仙气法力齐上阵,终于穿过半个仙域,站在了妖神殿门口。
他来得凑巧,释尘不知去了哪里,敲门后镜泽第一时间给他打开了门。
司命向他见礼,镜泽直接拿过了他手上的轮回簿。
司命把气喘匀后才想起来问:“殿下,您要轮回簿做什么?”
镜泽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对他隐瞒。
“下界历劫。”
司命胸腔还没顺下去的那口气堵在半路,他一时不查,咳了个撕心裂肺。
镜泽不忍地拍拍他的后背,司命还没缓过劲就磕磕绊绊大声问:“历……历劫——?!”
老天爷,他听到了什么?
镜泽要下界历劫?
司命咳了个半死,得到镜泽肯定的答复后情绪又崩裂几分。
“殿下,您让我按照话本写轮回簿,不会是想……”
司命剩下的话被镜泽的手掌堵住。
“小声些。”镜泽有些无奈。
什么劫要历十生十世?司命想到他那本《赴红尘》中难登大雅之堂的某些情节,忍不住冲撞了上神。
“殿下,您是在同我开玩笑还是喝醉了?”
他的目光惊骇,镜泽有些郁闷。
为何总是有人怀疑他醉酒?他分明清醒得很,况且今日他的确滴酒未沾。
想了想,他干脆道:“生死劫。”
司命惊疑不定,想起目光沉沉的妖神殿下,把“我看是情劫吧”吞回肚子里。
他和镜泽商量:“您要历劫没问题,小仙这就回去重新为您写一卷话本,保准您满意……”
镜泽皱眉:“这不是已经写好了吗?为何要换。”
司命苦着脸:“您不是看过这《赴红尘》了吗,里面情节实在算不得精彩,哪里配得上您的身份。”
开玩笑!赴红尘中尽是些无疾而终的痴情爱恨,堂堂真神下凡历劫,自然是要一纸波澜壮阔的轮回簿才能相配,光谈情爱算什么?
镜泽叹了口气:“我是去历劫,又不是去享福,况且你写的话本旁的不多,唯生死之事令人印象深刻,对我来说正好,不必再改。”
司命都快哭了,镜泽口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生死之事,便是书中主角凄惨悲壮的身亡啊!
“好了。”镜泽让他放心:“若你忧心天道为难,我有办法。”
他抬起玉白的手指,点在红绸之上的眉心。
而后从其中抽出一缕金色光丝,隔空送入司命体内。
“这是上神权柄,天道只准你谱写轮回簿,却没有真的将轮回之权交给你。”
“如今我赐你掌人间轮回之权,除非我主动收走,否则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取回。若是伤你杀你,神权也一并消亡。”
他轻声交代:“十世轮回不过五百年光阴,待我归来,为你请封更多神权。”
司命欲哭无泪,五百年光阴是因为轮回簿中每一世轮回寿数都不超过五十年啊!
他又想起最后那卷只写了几个字的故事,刚准备提醒镜泽,轮回路暂时只能走九世,他会在最后一世前递上完整的轮回簿。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司命,你在这里做什么?”
司命只觉得脊背一凉,不敢回头看。
镜泽倒是从容,他翻开手中的轮回簿,里面夹着一张司命没来得及收走的稿纸。
上面有几个小小的字样,是方才司命调试钟盘时写下的。
镜泽抿唇犹豫了一会,用指甲在稿纸上刻下“一日后”的痕迹,又画了个圆,圈住“卯”字。
“妖……妖神殿下。”
司命垂下头,收到了镜泽的传音。
“在我入轮回井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包括妖神。”
释尘走上前,对堵住殿门的镜泽状似随意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镜泽晃了晃手中的轮回簿,笑着说:“我今日在司命那里找到一册话本,偏偏只有上卷,没有下卷。”
“我没有看尽兴,让司命得空赶紧寻了下卷来给我,结果他一时心急,拿来了他的轮回簿。”
镜泽唇角勾起笑,一时看花了释尘的眼。
“你说,好笑不好笑?”
-
释尘得了镜泽的笑,好声好气地送走了司命和他的轮回簿。
他抬手将释尘肩头半落的兽皮往上提了提。
镜泽瞥了他的手一眼,没有拒绝,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释尘低头,注意到他脚上没有鞋履,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镜泽说:“释尘,我想喝酒了。”
他像是随口一说,释尘怔在原地。
镜泽转过头看他,红绸的尾端轻轻扫过释尘低垂的手腕。
“我想喝青梅酒。”
夜色静谧,释尘手腕处传来痒意,一路爬到他胸膛深处跳动的心脏。
良久,他开口应答镜泽:“……我去给你寻。”
此时此刻,莫说一坛青梅酒,便是镜泽要他去取天上明月,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支起梯子。
释尘心跳乱了一瞬,他鼓起勇气,上前环住镜泽的腰,将他横抱起。
镜泽额头碰上他紧绷的肩膀,呼吸乱了一瞬。
但他没有挣扎,任释尘将他一路抱回摇椅上坐着。
说不清的旖旎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释尘双手撑住摇椅扶手,飞快地在镜泽唇角亲了一下。
没等镜泽说话,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去,口中欲盖弥彰般大声喊:“我去取酒,取酒!”
殿门“砰”地关上,带着释尘身上干净的皂荚香气,消失在空旷的大殿中。
良久,镜泽抬起指尖,触碰被释尘吻过的唇。
他低下头,轻声说:“……荒唐。”
但他却笑了,那是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情笑意。
……
释尘顶着发烫的脸颊,在仙域广道长肆意奔跑。
他几乎想放声大叫几声,好将体内烫得要命的满腹情思宣泄而出。
他想告诉每一个人,他心悦镜泽。
他爱他爱得要死了。
仅存的理性阻止了这一行为的发生,微凉夜风扑在释尘脸上,将他满溢而出的兴奋带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