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啊。”
  “可是这里冬天结了冰没水,取暖烧着碳炉子很容易点着的,我就有个师兄因为冬天睡前烧了炉子,炉子失火被火烧死了。”
  听这话,舒红袖这饭越吃越没滋味:“哥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屠盛盛却道:“这是货真价实的事呀。入冬了干燥,真的容易失火,哪个地方都有这么死的人。不信你问问楼主……”说着他扭向上官阙,道:“是吧?楼主。”
  上官阙夹了块鱼肉,点头道:“确实。”
  屠盛盛扭头去看韩临:“冬天副楼主回上官府呗,那里挺多空房的。”
  舒红袖注意到上官阙侧了眼,正瞧韩临如何作答。
  却见韩临含糊其词:“再说吧。”
  入夜后上官阙对屠盛盛道:“你先带红袖回去。韩临刚回来,我今晚留在船上,同他说些体己话。”
  漫天星宿,夏天船上又很凉快,湖上风小,蝉鸣蛙叫很是惬意。
  屠盛盛觉得住在船上自在,估量着地方,说:“我看外头这船板挺大的,要不我跟红妹睡在外面船舱上吧,咱们一起聊聊天。”
  上官阙只笑不睬,转身到船舱收拾被褥去了。
  韩临却像是很高兴,蹲在船上就着湖水刷碗,说:“也行,还有一床大褥子。”
  这话一说出口,舒红袖见上官阙停了动作,自船舱中深深看了韩临一眼。
  饭渍冲进湖里,引来一群游鱼,不惧人地吻蹭韩临的手指。韩临同鱼玩,没有注意到这样深的一眼。
  好听点,屠盛盛这叫单纯,难听了,就是缺心眼。只是舒红袖一向喜欢淳朴这特质。她也清楚他们两个留在船上要做什么事,挠着手臂上给蚊子叮出的包,说:“哥,这里太咬了。”
  屠盛盛一拍脑袋,说:“我真是笨死了,你又不跟我一样皮厚,哪儿住得了这儿。走走走,我送你回家。”
  屠盛盛送她回去,两人比试了一阵,又说了一段话,不觉半夜,窗外淅淅沥沥,竟下了小雨。屠盛盛推窗,手肘撑在窗台看外头的雨,后怕地说幸好回来了,要是睡在床板上,岂不给淋死。
  第31章 万古长夜
  见远方船上吹熄了灯,为首的几人对了对眼色。
  潜伏的人昨晚便爬守在茂密的芦苇从中,他们流窜各地,专做千金换人命的事。前几日他们接到这个生涯以来最多赏金的单子,多方打探,昨日得到消息,上官阙会独自到京郊湖边来。
  消息不错,下午暗雨楼上官楼主的确来了,只是马上也坐着一个小姑娘,住在船上的副楼主后来去教小姑娘钓鱼。
  众所周知上官阙武功稀松平常,从前还闹出过笑话,他们想着仗着人多的优势,拼多半的兄弟将副楼主韩临重伤,再取下上官阙的姓名,只是中途闹了内讧。
  都知道暗雨楼副楼主韩临别称刀圣,尽管年轻,却以稳重强悍的刀风在武林立足,谁都不愿意先做他的刀下鬼。
  正争执着,又骑马来了一个少年,远远听见小姑娘叫他大哥,由而确定那是近日声名鹊起的屠盛盛。
  一个韩临就够难对付,哪能想到还又多了个少年英才,几个领头的趴在芦苇从中叫苦不迭。
  不能硬碰硬,便全程等走开几个人,最好是上官阙带小姑娘往回走。河边的蚊子毒,叮得他们起了一身包。过了半天见屠盛盛起身,却见上官阙依旧坐在船上与韩临说话,毫无离开的意思,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屠盛盛带小姑娘离开,船上只剩上官阙与他身边强得吓人的韩临。
  二人聊了挺久的话才进了船舱,只是仍有灯影,一盏茶时间,里头灯影便没了。
  这时有兄弟饿得眼冒金星,说现在就上吧。但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那一会儿,大家几番商量,决定等到他们二人睡熟,再做打算。
  天上不久后下起零星细雨,好在驱散了些蚊子。
  十几个杀手被越来越的雨淋得浑身湿透,也掩不住心下狂喜,又耐着性子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缓缓起身,朝船舱缓步移去。好在雨大,四处都是雨声,他们的步声被全部遮掩住,十几人绕在岸边,看着去挑船舱帘子的人。
  为首的这个人算是半个替死鬼,知道自己的下场,要么是趁他们熟睡一刀砍死上官阙,一个人拿一半的赏金,要么是被警惕的韩临结果,一命呜呼。天上地下。
  那被众人瞩目的刀颤颤巍巍地伸向船舱的帘,要挑开看里头的光景。
  雨越来越大,几乎将打头那人整颗心泡得麻木,可手早他的心做出了反应,不受控制的抖,尤其触到帘子,那个触觉令他一激灵,猛地一抖,船舱的布帘被锋利的刀锋割断,断裂下来,漏出半个船舱内景。
  只见船舱尽头,羸弱的烛影中,一个衣衫不整男人俯身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底下的男人没穿衣服,光着的两腿被他身上的男人挤得敞开着,二人正在亲嘴。
  听见动静,两人原本吻着的嘴唇警觉地分开,一齐将目光往船外扫去。
  外头的杀手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谁能想到暗雨楼的正副楼主竟是一对断袖?!
  上官阙侧眼看向船外,用手背抹掉韩临嘴边湿亮的唾液:“别留活口。”
  随即翻身到床褥的最里侧,一并把衣服和刀丢给韩临。
  韩临满脸煞白,草草套上衣服,抓刀出船一刀兜头劈死了挑破船舱帘子的男人,手腕翻转,刀尖反刺穿了身后偷袭他的人的心窝。
  未抹溅在脸上的血,韩临跳下船只,挥刀震去刀上粘的血,雨水浇注在他身上,他的步履稳健,一步步走过来,加上铁青着的脸,宛如收人命的阎王降世,几乎没一个人敢同他对上,具是四散逃亡。
  却见韩临快步追上,逐一斩杀,他的每一刀都毫不留情往人脖子心口处划刺,几乎十步杀一人,对方若逃得急,便砍向敌人的腿,待他们跪到在地求饶,再毫无动容地抹脖子一刀杀死。
  饶是与韩临一同接过任务见惯他杀人的人,见了如今这景象,也要为他们韩副楼主的狠而心惊。
  没多久,天地便静了,韩临仰脸朝天,雨水冲洗掉喷溅在他身上脸上的血。
  他站了一会儿,抹掉脸上的雨血,缓缓掉转身,往船只走去。
  不知何时,船上的帘子被人卷了起来,帘下点了一盏灯,摆了一壶酒,上官阙没有整理衣衫,领口乱敞,腰带也松垮,只靠在船舱,缓缓饮着酒,一双眼睛透过雨幕看着他。
  自韩临杀死第一个人,他就在看。
  他们只在刚下山时并肩战过,但都是可笑的混战,担心伤亡,很多时候刀剑都不许拿;
  后来他管楼里庞杂的事,满天下地走,韩临去了长安;
  今年,他是楼主,把韩临留在身边过一段时间,但防卫严,韩临亲自动手的次数也少,后来韩临也要满天下的跑。
  其实他很少有机会亲眼见到韩临动手杀人。
  这些年上官阙如有闲,仍会练剑。用处其实并不大,他可以用这些时间这些汗水去做别的,这更合逻辑,但他仍是选择握起了剑。
  一个天才,废了再也无法前进就算了,总不能连自己十七岁的水平都没了,他的前半辈子已经足够悲哀了。这是他喜欢了快二十年的剑,也是将他刺得浑身血洞的剑。
  他与韩临偶尔也会对练,韩临这些年刀尖过活,强了太多。但韩临收着,兴许比拐骗屠盛盛回京的路上所进行的那些较量,收得更废心思,更担惊受怕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至于看不出,韩临也不是多善于隐匿情绪的人。
  上官阙十七岁和韩临在一起,韩临知道那时候的上官阙是何等的模样,十七岁的上官阙也不屑于藏自己的目标,那目标和如今的处境,几乎毫不相干。如果当时临溪的同门还活着,见到几年后是如此光景,都要唏嘘。
  韩临废了些心思,上官阙总不能拆穿,只好默不作声接受他的好意。因故,此前尽管他知道韩临很强,强得世间罕有,却也并不大清楚概念。
  直到今日看到雨中的刀圣。
  很多年前,上官阙初到临溪,有个唐突应战的小孩子,并不是多入得了眼的功夫,后来缠着他问东问西,他随口点拨过很多。雨中很像自己理想的人,竟和那个小孩子是一个人。
  上官阙低眼望了一眼杯中孱弱光影映亮的自己。
  韩临并不知道那目光在他身上驻足多久,只缓缓朝着光亮处走去。路上,微转了一下眼,朝船边另一个方向上疾行几步,跃入水中,丢刀换成刀尖向下的姿势,双手向下一捅,一声沉闷的痛呼,水面冒出一串气泡,随即血红上涌,像刺破了涂料瓶一般。
  韩临拔出刀丢到船上,随即也跳上船,船舱摇动着,将那盏油灯的微弱火光摇得乱晃,将上官阙脸色照得晦明难辨。
  上官阙抓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抓着韩临的手腕将他拉得低下身,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将酒水送到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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