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因此沈南星心里自然是很喜欢他们,即使离开了两月,也未曾忘记过二老。
萧父萧母瞧见沈南星,脸上也绽开了笑,目中带着慈爱。
“阿星,你们都平安无事就好。”
慕风衍转过身,向父母介绍莫苍风:“爹娘,这是莫苍风,我的朋友,随我一同回来的。”
萧起夫妇二人顺着儿子所指看去,只见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笔直站在不远处,剑眉入鬓,冷峻英气,一袭白衣,广袖衣摆上栩栩如生的白鹤振翅欲飞。
莫苍风拱手作揖:“晚生苍风,见过萧伯父萧伯母。”
萧起笑道:“莫公子快不必多礼,既是离儿的朋友,那便在舍下多住些日子吧,这一路来多亏你照顾离儿了。”
莫苍风亦笑道:“萧伯父哪里的话,有时候反而是需要云离照顾我,真是惭愧。”
慕风衍只与他们解释了说之前是被山贼掳了去,萧家只是普通商户,对于江湖上玄冥教之事,他们并不清楚,若是说了反而令他们平添烦忧。
萧起夫妇也不疑有他,没有什么比儿子能好好地回来更重要的了,又聊了片刻后,就让他们先去休息。
傍晚时,萧家准备了丰盛的菜肴,为平安归来的儿子接风洗尘。
回到家后,日子又如之前未去玄冥教之时那般平静和乐,倒也让慕风衍渐渐淡忘了段无洛的事。
今日慕风衍挖出了年前自己试酿的杏花酒,莫苍风尝了一杯后,笑道:
“阿衍,这酒即便是你当初还未恢复记忆时酿的,可这味道却也丝毫没变呢。”
慕风衍也抿了一口,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还不错。”
二人从前一般下棋饮酒,院子里时不时响起沈南星唤大白小白的声音,初夏的天气并不燥热,院子里的紫藤萝花期已到末尾,微风一吹,纷纷扬扬的花瓣便漱漱落下。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莫苍风望着坐在对面饮酒的慕风衍,脸上的笑意也温柔了起来。
“阿衍,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没下完的那盘棋?”
“自然记得。”慕风衍放下酒杯,笑道,“当初我们打赌,若是我赢了,你山庄里养的那几只心爱的白鹤便要送给我。”
“现在它们还好好地在红梅山庄呢。”莫苍风抬手,摆出早已深刻于心那盘残局,“那我们…继续?”
慕风衍怔了怔,不想他到如今还记着那盘棋。
他没说什么,微微一笑,修指捻起白子置下。
这局棋到最后也没能分出胜负,因为下到了最后,沈南星追着大白小白玩耍,它俩飞身窜到了桌上,直接把整盘棋都撞散了。
晚上,喝了半坛子酒,慕风衍回屋时已有些朦胧醉意。
推门进屋的刹那,他神色微变,倏然抬眸朝前看去。
昏暗的房间中央,站着一道黑影。
只听那人道:“萧公子,冒昧前来打扰,请见谅。”
慕风衍眉头紧皱,盯着黑暗中的人影,声音微沉:“凌护法?”
他才回到萧家没多久,凌千锋居然就找来了,难道段无洛一直都在盯着荷花镇里萧家的消息?
慕风衍回来的时候,一直都是易容的,三人低调上路,段无洛若想找他并不容易,可萧家他却可以一直盯着。
思及此,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慕风衍过去点燃蜡烛,火光映照下,他微醺酒意的面庞清冷淡漠。
凌千锋神色依旧冷峻,但态度却尊敬软和了许多,他拱手朝慕风衍行了一礼,说道:
“萧公子,在下此次前来,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随我去见我们教主一面。”
慕风衍拂袖坐下,冷淡地道:“是段无洛让你来找我的?”
第71章 这紫藤,纠缠进了心里
“教主并不知道,是我自己来的。”凌千锋道,“可能萧公子不知晓,教主他对其师父慕风衍情根深种,但他已然去世多年,此次失忆了,见着与慕风衍有几分相似的你,便将你当成了他。他如今重病垂危,却一直想见他的师父,因此我希望你能随我去见他一面。”
慕风衍沉默,心下微微一颤。
凌千锋深深作揖,沉声道:“教主他这些日子,并没说要来找你。如今与你说的这些,皆是我自作主张。他现在心疾越发严重,日夜梦魇不能眠,若萧公子肯大发慈悲答应了我此事,凌某必将感激不尽。”
言罢他又抬起头,幽沉的眸中闪烁着冷光。
“若萧公子不愿答应,教主来日有何不测,我玄冥教亦不会放过你萧家。”
凌千锋是没有办法了,在玄冥教多年,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教主可以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人,为了他能渡过此难关,他也只好出此下策。
即使段无洛先前多次命令他,不许来找萧云离。
可现在人都快没了,他哪儿还顾及得了那么多?
“他在荷花镇?”慕风衍想想,从他回到家直至现在,已有七八日的时间了。
凌千锋听见他如此问,心里升起了一丝希冀,道:“是。”
其实教主并不知他来到了荷花镇,半个月前他知道萧云离一行已不在那小山村,却没说要去找萧云离的话,但精神日益糟糕。
凌千锋知道萧云离的父母在荷花镇,自萧云离离开小山村找寻不到踪迹后,他便命人关注萧家的情况,以便哪日教主要找萧云离,也有个交代。
可不想教主竟说要回玄冥教,还说梦见了师父在那玄冥教禁地里。
但玄冥教禁地哪儿里有什么慕风衍?他都怀疑教主莫不是梦魇糊涂了。
而且教主现在的状况,也不宜回玄冥教,最近因发生的那些血案,有人故意栽赃到玄冥教头上。如今教中之人都以为教主在闭关,要是他们知道了教主失忆还重伤,教内必定动荡。
凌千锋离开后,慕风衍独坐灯下,他拿出那根紫藤木簪,指尖摩挲着那紫藤花,想起了那日段无洛把它送给自己的情景。
这根紫藤啊,好像也纠缠进了他的心里。
狠心拔除,虽不会痛得撕心裂肺,可难受却也绵延不绝。
慕风衍轻轻叹息了一声。
深夜,万籁俱寂。
荷花镇某处院落外,悄无声息来了一个人。
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只见那人身量修挺如竹,斗篷帽兜遮住了面容,他递出一枚令牌,守在门口的黑衣人瞧见,即刻给他开了门。
凌千锋站在房间门外,对着来人微微欠身,伸手推开了房门。
慕风衍抬步而入,闻到房中弥漫的药味。
屋中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暗,安静得没有分毫声息。
轻纱垂幔下,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一道人影。
慕风衍走到床边,掀开床幔,朦胧光晕中,段无洛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雪白的头发凌乱铺开,遮掩了面庞。
他身形消瘦了许多,单薄的衣裳穿在身上,竟也显得无比宽松,连那顺滑如缎的雪发都失去了光泽。
他看到段无洛双手交握着抵在胸前,手指紧紧抓着腕上的金铃,好像在寻求某种虚无缥缈的依靠一般。
慕风衍心头紧缩了一瞬,轻轻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的脸。
触手滚烫,他指尖微缩,眉头紧皱了起来。
段无洛身子颤了颤,喃喃道:“师父…”
他声音沙哑虚弱,慕风衍轻轻拂开他脸上的发,他面色惨白憔悴,眼睑下有淡淡的青黑,唇瓣也苍白干裂,眉宇紧紧地皱着,笼罩了深深的浓愁。
眼角妩媚绮丽的朱砂泪痣,如今也黯然失色了。
惨白面颊上却晕着一层绯红,皮肤也是不正常的滚烫,慕风衍看着他,心里闷堵了起来。
许是脸上的触碰惊醒了段无洛,他恍惚睁开眼,模糊看到床边的人影,呆怔着红了眼眶。
“…师父?”他不安地伸出手,握到他手的时候,眼泪蓦然涌了出来,恍惚地喃喃道,“师父…你肯来见我了…哪怕、哪怕是在梦里也好…”
慕风衍顺势轻扣住了他枯瘦的手腕,探到了他的脉搏,他心中揪紧更甚。
之前听了凌千锋说的话后,他已经知道了段无洛情况不好,可没想到这么糟糕。
重病垂危。
原来并不是骗他。
慕风衍眼睫微颤了颤,轻轻将他翻过身,取出银针为他针灸。
段无洛紧紧握着慕风衍的一只手,掌心滚烫,好似火焰一般也烧灼着他的心。
“段无洛,你是非要把自己折腾死了才消停…”寂静的房中,回荡着无奈低哑的叹息。
煎熬在痛苦的火焰中,段无洛又梦见了师父。
这次他不再是冷漠决绝的模样,望着他的目光里含着心疼,在责备他不会照顾自己。
“师父…”段无洛惶惶睁开眼,朦胧的光芒刺痛了双目。
可他却舍不得眨眼,因为他真的看到了床边坐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