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南隅山手中雷电劈动,快速甩上对面一颗古松树。
粗壮的树干登时被劈成两截,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模糊了人眼前的视线。
熟悉的记忆传来,楼厌额角上不由地凝了一层细汗,快速掐诀暗中试探,果然感到一股鬼气朝着他的灵力攀过来。
他立刻辨清了那道鬼气的来源,赶在南隅山劈开下一棵无辜松树之前出声制止。
“往东!”
“东边树下二十寸,有水源处!”
南隅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催动手中雷电越发猛烈——
“啪!”
一记狠招抽落在东边结了冰的水源处,厚重的冰层裂成数道,水面掀起巨大的浪花。
众人不由地后退几步,快速结了法阵结界抵挡,等到窜天的水珠顺着结界滚落下来,又在骤冷的天气中凝成一层寒冰,众弟子才纷纷撤了手中的结界。
眼前一阵白雾迷蒙,神道之下,充沛的灵力溢满整个水源,却始终不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钻出来。
比如那只琵琶鱼。
浮玉生最先蹙了蹙眉。
他收好腰间的锁灵袋,冲着南隅山拱手,“师尊,我去看看。”
南隅山默许。
没人注意到楼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同样,也没有人闻到水中越发浓郁的腥味儿。
等到浮玉生立在水边施展了数道仙诀,但都一无所获的时候,南隅山才不禁拂了一下衣袖,手中灵力再度灌满,打算找寻其他方向。
他已经默认那只琵琶鱼不在这里,是楼厌探错了方向。
只见南隅山手中雷电即将要劈断另一棵老松树,衡弃春恰在此时开了口:“师兄,等一等。”
南隅山顿了一下,疑惑地回头看去,看见衡弃春偏头问楼厌,“你有什么发现?”
楼厌原本不想回答,但衡弃春问这话的时候摸他头发了。
于是狼崽子故作大度地“哼”了一声,偏头看向南隅山,“鲛族的那只鲛鱼,还在师伯手中吗?”
南隅山觉得这孽徒越发莫名其妙,但毕竟要卖师弟几分面子,只好冷哼一声回答,“在甪端门。”
话一出口,楼厌的脸色就变得纠结起来。
无人知道他为何要在这等紧急关头问起那只鲛鱼,只有他一个狼冥思苦想:纵然是御剑回十八界,少说也要两个时辰。
鹤子洲下的百姓还等得了两个时辰吗?
犹疑之际,浮玉生腰间的那只锁灵袋忽然猛烈动了起来。
浮玉生慌忙伸手去按,却引得锁灵袋里的“东西”更为激烈的挣扎。
南隅山立刻注意到这方动静,喝问道:“怎么回事?”
若里面装的是一般的妖邪,不可能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浮玉生没有立刻回答,一双眼睛紧紧盯住腰间的锁灵袋,阴柔的眼眸逐渐沉了下来。
小东西……
他直觉魏修竹不会平白无故闹成这样,而众目睽睽之下,显然也不可能遮掩下去,干脆抬手掐诀,当着数千人的面儿打开了那只硕大的锁灵袋。
一道刺眼的灵光过后,被缚仙索捆着手腕的魏修竹狼狈地跪在了南隅山面前。
南隅山:“……”
身居高位久了,他一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门下最乖巧的小弟子做出那等偷窃灵宠逃出师门的事,最看重的大弟子却将被关禁闭的师弟装到锁灵袋里带了出来……
真是……
南隅山被气得冷笑一声,不由开始考虑自己门下的弟子是不是真的连楼厌都比不上。
但眼下不是挑魏修竹错处的时候,南隅山解开小东西手腕上的缚仙索,冲着小徒弟一抬下巴,“说!”
魏修竹脸上都是急出来的汗,听见问话怯怯地低了头,一边揉着自己被捆得红肿的手腕一边说:“鲛鱼幼子在我这里……”
第85章 一人可遮天
楼厌那双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原本已经退到后面了, 此时又攀着衡弃春的胳膊把脑袋探出来,恰好看见魏修竹求助性地将视线投给浮玉生。
被缚仙索捆了太久, 他浑身的灵力都运转不开了。
浮玉生立即会意,抬手碰他的手指,将自己的大半灵力渡过去。
魏修竹对此毫无排斥,连忙运转灵力掐出一个仙诀,然后冲着众人摊开手。
——一只淡蓝色的、已经长出了形体的鲛鱼幼子正雀跃地在他的手心里跳动。
魏修竹解释说:“被师尊关禁闭之前,我正在甪端门中照料它。”
“后来……”他的声音小了点,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里有多么荒唐, 勉强找补道, “后来师门外出擒妖,师兄不放心我, 它就与我一起进了锁灵袋。”
勉强合理。
如果不深究浮玉生为什么“不放心”他的话。
事分轻重缓急,南隅山果然没有当场追问, 伸手接过活蹦乱跳的鲛鱼,立刻被小东西散发出来的腥气激得闭了口气。
他转头,问正在抱着衡弃春的手臂探脖子的楼厌:“你问起这只鲛鱼幼子, 可是与琵琶鱼有什么联系?”
这只鲛鱼被衡弃春用血喂养了小半年, 在他们前往四象山之前将鲛鱼被留在了天音殿。
不过几日,鲛鱼就长出了完整的形体,南隅山因此将鲛鱼交给了甪端门的弟子, 不想这么巧, 恰被犯了错的魏修竹带到此处。
楼厌终于从衡弃春身后挤出来, 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靠近那只鲛鱼。
他对鲛鱼说:“快去找你的母皇!”
众人不明所以, 搞不清楚楼厌找鲛鱼干什么,也搞不清楚让鲛鱼幼子找鲛皇干什么,更搞不清楚那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鲛鱼为什么能听懂楼厌的话, 甚至尖叫一声,欢快地扭动着身体一头扎进了那处水源。
片刻之后,水面掀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两股力量随着水流翻涌而起,一时间灵光乍现,妖气四散,逼得人不得不后退半步。
妖气、鬼气,还有刚凝成不久的魔气汇聚于一处。
片刻之后,水浪渐渐落回到水流之间,空中只剩两方交战的人影。
一边是泛着黑色鬼气的琵琶鱼,大抵是引鬼入体而堕入魔道,它竟活脱脱变成了一只人身鱼头的怪物。
乌青色的鳞片从后背一路蔓延至头脸,脖颈之上顶着一颗硕大的头颅,獠牙如刺,突眼扁鼻,呼吸之间魔息吐露,顷刻之间就使天际染上一层墨黑。
另一端,是成千上万的鲛族。
鲛皇华九遥一袭蓝色水群,身形尽显魅态,与身后成千上万条鲛鱼一起,掌中灵力结成一面巨大的水色屏障,将琵琶鱼与魔气一同阻隔在外。
南隅山略一思索就知道是鲛鱼替他们拖住了琵琶鱼,不免扬声道:“鲛皇大义,我等无以为报!”
“掌门言重了!”华九遥手推屏障,闻言笑了一声,“十八界救我儿一命,如今这只琵琶鱼在水底成了魔,鲛族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她说话之时,那只活蹦乱跳的鲛鱼幼子正在她身侧欢快地旋转。
十八界弟子一片哗然。
万没有想到迟迟探不到琵琶鱼的原因,竟是因为被鲛族牵制在水底。
“我早就觉得这水里有一股力量在牵制那只琵琶鱼了。”只有楼厌得意地勾了一下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腥味儿和那只鲛鱼幼子一模一样!”
众人这才恍惚想起,半年多前,楼厌曾在天台池外生吞了一只鲛鱼。
事后衡弃春力排众议,为了安抚鲛皇,不惜以渗血饲养鲛鱼的魂魄。
怪不得他对鲛鱼的气味那么敏感呢。
众人恍然,唯有衡弃春拍了楼厌脑袋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将小徒弟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们要抵挡不住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只见琵琶鱼周身的魔气越聚越多,眼看就要破开华九遥手中的屏障。
“布阵!”南隅山说。
十八界弟子即刻抬手结印,耳边呼啸而过道风声,撕扯而出的灵力笔直地劈向天际。
楼厌顺势退了一步,与不通阵法的浮玉生一同站到边缘。
与此同时,衡弃春手中的无弦琴被远远抛出,他同样抬手结印,莲花诀激荡出道道水色灵气。
他飞至半空,单手操控无弦琴,一道尖锐的琴响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御——”
楼厌上一世入魔之后其实修过阵法,但此时若出手只怕会引人怀疑。因此他只能一左一右分别拎住南煦和魏修竹的胳膊,防止两个小孩儿体力不支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