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淡淡的腥气正从薄薄一层珠壁间四散而出,涌入鼻腔时,楼厌格外敏锐地蹙了一下眉心。
这是妖的气息!
第76章 妖邪祸四方
怔愣片刻, 楼厌只觉得那道妖气越来越弱。
他皱了皱眉,再度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那颗破损的孕珠正被一道淡色的灵力笼罩,破裂的缝隙越来越小,竟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那颗破损的孕珠竟就这样一点一点合上了!
不止如此,就连伏在地上挣扎的王生都逐渐攒起了一丝力气,撑着地面站起来,脸色泛白地茫然环视。
不像是危急性命的样子。
孟沅还被楼厌拽着站在结界的另一侧,见状果然懵了一瞬, 扶住自己小腹的手越发收紧, 口中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楼厌听见这一声,同时也听见了结界外众人的吵嚷声。
“怎么回事?!”
“谁, 谁干的?”
“见鬼了……”
他端详着族长与众人越发惊慌的反应,煞有其事地歪了一下脑袋, 眸中虽仍有困惑,却转头就收了指端的灵力。
继而掸掸袖子,只静静地落回到地面上等。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竟能做到这一步。
破裂的孕珠都能被他修好, 料想这个不肯露面的人必然修为深厚,不是神仙就是鬼。
想到这里,楼厌又不由地轻笑一声, 他师尊还在家里睡觉呢, 难不成还能是——
“九州之内都要朝不保夕了, 你还有空在这儿看热闹呢。”一道疏懒阴柔的声音忽然传来, 楼厌浑身一凛,猛地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坐在繁茂的女树枝丫上,单手拢着掌心里刚刚恢复原状的孕珠, 他一袭白色衣袍,散落的黑发如绸缎一般。
隔着飘飘摇摇的雪花,楼厌看清楚那张薄削阴郁的脸。
那是!!
未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两手负后、足尖点地、轻飘飘地落在楼厌面前。
他躬身笑了笑,眸间带上一丝冷笑,尽可能挑逗地唤楼厌:“小灵宠~”
楼厌攥紧了手指,暗暗咬牙,却没有反驳这个称呼,而后梗着脖子问来人:“夷帝日理万机,闲的没事儿来这个干什么?”
——是鹊知风。
“说话这么冲呢。”夷帝笑了一声,但也给足了小狼面子,径直答了,“歧山女树结孕珠,而今骤然结妖胎,这么稀奇的事儿,本君就不能来看一看么。”
楼厌对上那双含着笑意却又让人万感不适的眼睛,才募地想起来,冥界不止管人死后超度,还管人生前投胎。
纵使女歧山坐立于九州之外,山上孕珠暗结、九子母赐子,都逃不过夷帝的眼睛。
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
这是……妖胎?!
楼厌瞳孔一震,飞速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
怪不得这颗女树一下子结了三颗怪胎,原来是妖胎……
他顾不上思虑更多,扭头,凶巴巴地问夷帝:“既然是妖胎,你为何又要将他修补起来,任由他碎了岂不更好?”
话一出口,他才察觉到一旁王生和孟沅两道略显幽怨的目光,楼厌不太自在地滚动了一下喉结,默默补上一句:“该不会是怕他们死吧?”
问完这句他自己就先笑了。
夷帝是什么人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可太清楚了。
单凭上一世与他打过的交道,楼厌也知道他是个决计不会管凡人死活的人,他巴不得人界多死几个,好给他冥界添人口呢。
“他们死不死与本君何干?”果然,夷帝轻蔑一笑,“我还不是为了你?”
楼厌:“?”
夷帝顺势问他,“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凡人死,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师尊死?”
楼厌猛地挑了一下眉毛,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便是他刚才没有深想到的那一层。
树上的孕珠牵扯到三条人命,不管是不是妖胎,人都不该枉死。放在以前,楼厌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在衡弃春身边待得久了,他竟也渐渐生出一些苍生可贵的心思。
至于衡弃春……
旧怨不提,如今衡弃春坚信自己是他的道侣,他总要护人周全。
在场的山民自打夷帝开始说话就没人再敢开口了。
他身上鬼气太众,寻常凡人根本不敢靠近,片刻之间就有无数人退后避开,藏匿到漫天雪势之下,无处躲避。
楼厌环顾四周,敏锐的视线在那些或惊慌或恐惧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嗤笑一声。
“自古神冥两界水火不容,只怕我师尊死了你只会更高兴。”楼厌重新抱臂看向夷帝,狼嘴巴直接开骂,“假惺惺地说什么屁话?”
楼厌这话说得难听,夷帝竟也不恼怒。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楼厌一眼,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除了那张脸上色泛着毫无血色的白,看着跟活人也没什么两样。
“想不到你还不算太蠢。”楼厌听见他说,“那你可知,这是什么妖结下的孕珠?为何会长在女树上,还会让你师尊有反应?”
“你又可知,此妖凭借吞噬婴孩血肉增长修为?孕珠中的妖胎已经成形,一旦被妖物吞食,便可助它提前入魔?”
一连数个问题抛出来,楼厌脸色惨白,竟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风声夹杂碎雪呼啸在耳畔,冷雪纷纷,将头脑一热的血液全部冻毙。
一时间凉人肺腑心彻。
楼厌将夷帝刚刚抛出来的数道问题一点一点揉开,敏锐的察觉到这只可以孕育婴孩的妖物是何等可怕之物。
他终于恍惚地意识到,夷帝今日出现后与他说的那句“九州之内都要朝不保夕了”,并不是危言耸听。
是啊,他曾统管九冥幽司界,他怎么会不知道!?
秦镜一发碎而牵起九州动荡,妖族失控,为祸四方——怪不得他传给十八界的消息迟迟得不到回音。
八成是被妖邪截在半路上了!
僵持之际,终于缓过来一些的族长轻轻出了声,“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也要来插手我们女歧山的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那些被夷帝吓住的山民也都缓过了神,不等夷帝回答就吵嚷起来。
“就是,竟然还敢说九子母赐子是结妖胎,这岂不是在说九子母是妖?”
“你若有胆子,就随我们去九子庙拜见九子母!”
“何须去九子庙。”夷帝语气淡淡,嘴角仍挂着一抹阴冷的笑意,他冲众人轻轻抬了一下下巴,“回头。”
楼厌应声看去。
只见从人群背后刮起一阵飓风,漫天飞雪径直糊向人的头脸,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声。
从九子庙的方向涉雪而来。
楼厌抬手遮蔽眼帘,隔着一山碎雪眯眼看过去,果然在漫天雪色中捕捉到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
那是……
刺耳的鸟鸣声越来越近,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牵起额穴一阵胀痛。
楼厌彻底看清了那只飞鸟的羽翅,脸色顿时一变,不等他开口提醒,挤在前面不怕事大的山民就争先恐后的向后扑倒在地。
他们惊恐地声音夹杂着鸟类的长鸣声中,像死山殆尽之际的最后一声啼响。
“是,是妖!”
“那只鸟是妖……”
“定是那只妖吃了九子母,又变成九子母的样子来害人!”
眼看着鸟妖要用坚硬的喙灼上一名老者的头颅,楼厌果决地透过结界劈出一道金色灵力。
他抬头,对上鸟妖满是憎怨的神情。
那是……姑获鸟!
《九州志》里曾有记载:上古有天帝遗落一女,生而无子,故常常窃取他人幼子为食。
她褪毛为女,生毛为鸟,不敢见日,隧多夜间游走,因而被世人忌惮不已。
楼厌没有想到,上古传说里的妖物,自己竟这样轻易见到了。
怪不得夷帝会大费周章地动手修补孕珠。
那孕珠里的胎儿已经成形,若是被姑获鸟这等妖物吸食婴孩、增进修为,只恐人界将要更乱一层。
楼厌指尖凝结的金光越来越盛,相应的,那面由他布下的结界也在不断涨大。
淡金色的结界逐渐蔓延至整座山峦,将王生、老大夫,乃至族长一类人全部囊括在内。
先前仗势欺人对楼厌和夷帝大放厥词的山民早已在一刻不停的鸟鸣生中败下阵来,人人耳孔流血,在听力尽失的状态下挣扎着爬进楼厌所布的结界。
楼厌放任他们所为。
他指尖结印,脸上戏谑的神色尽数收起,站在那面结界之后冷声喝问,“姑获鸟。”
“你再敢往前飞一尺,我定会让你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