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方才王生请来的大夫已经替衡弃春诊过脉了,风寒倒是次要,但他一个男子要遭受子有孕这种罪,其中艰难可以想见。
那大夫还说了,衡弃春这几日或许会有腹痛的现象,务必要悉心照料。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下午的时候已经换过床褥,楼厌还嫌不够软,单手拢着衡弃春在床边靠着,自己掐诀又加了一床褥子。
“师尊。”他扶着衡弃春躺下,伸手去解人的衣带,褪下外衫的时候被衡弃春按住了手。
片刻过去,衡弃春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额上冷汗消退,看向他的时候眉眼清润,“不用脱了,已经不太疼了。”
楼厌立刻就想到他从前一贯要强的样子。
狼崽子鼓了一下腮,没在这时候和衡弃春顶嘴,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未停,径直解开了衡弃春的衡弃春的亵衣。
最后一层遮蔽也被褪下,光.裸的肌肤与空气相触碰,衡弃春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不确定王生会不会去而复返,楼厌没敢再乱用灵力,先取了棉被盖在衡弃春身上,又将外室烧得正旺的炭火拖了进来。
一室暖融,火星子“噼啪”而爆,像春夜里人心乍然萌动的瞬响。
“方才那大夫嘱咐了一些,师尊没受过这种罪,偶尔觉得腹痛是正常的。”楼厌用温水拧了一块帕子,掀起被子的一角轻轻替衡弃春擦拭小腹,“我看就是今天吐得太厉害,胃里没有东西,才会导致小腹疼。”
他擦了很久,等水有些凉的时候就起身去换,然后又用温热的帕子去抚衡弃春的腹部,“一会儿师尊喝了药,我再替师尊做些清淡的食物好吗?”
源源不断的暖流顺着皮肤袭向肺腑,纵使衡弃春失去记忆,也确认自己这具身体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切照拂过了。
他一时招架不住,轻咳一声偏过了头。
楼厌收回帕子,瞥见衡弃春耳后那抹扎眼的红色,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只凑近了轻声问:“现在好点儿了吗?”
衡弃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刚才就已经不疼了,红着一张脸盯着床榻里侧的墙壁看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一点儿都不疼了。”
楼厌那狼脑子不信,径直跪上床沿拨开衡弃春额前的头发打量了一会儿,见他师尊的脸色的确不像刚才那样惨无人色,且说话也有些些力气。
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楼厌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又不愿意显露出来,爬下床的时候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衡弃春的后颈,想像是自己在舔他的脖子。
他自己想得很过瘾,等到衡弃春后颈发烫才回过神来,转身就要去捡地上的那两包药,说:“那我去给师尊煎药。”
如今衡弃春给他揣了个崽,他无论如何都要做一头不动声色的大狼了。
照顾好师尊的身体,才是他此刻的头等要务。
衡弃春脸上薄红未褪,猝然回身唤他:“哎!”
“嗷?”
“我想着……我今天一整日都没吃下什么东西,先喝药恐怕会不舒服。”衡弃春想了想,尽量用充分的理由拖延楼厌煎药地时间,“不如你先做饭吧,中午的羊乳羹……其实还不错。”
楼厌没接话,径直走到外室将地上的两包药捡起来,埋到鼻尖上猛地闻了一口。
两辈子都觉得师尊心海底深的狼崽子在这一刻陡然开了窍,楼厌眼前一亮,捧着手里那两包苦气四溢的药包嚷嚷起来,“师尊该不会是怕苦吧!”
衡弃春:“……”
他按在床沿上的手不由收紧,微微撑起身体的动作使得身上的被子滑下大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衡弃春却不觉,只闷闷地蹙起眉心。
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结为道侣!
但不等他的情绪发作出来,那头狼崽子就放下手里的药,转而端起一碗羊乳,挑着那双上扬的眼睛笑嘻嘻地看他。
“羊乳管够。”衡弃春听见他说,“遵师尊命~”
衡弃春泄了气,紧攥的手指忽然就松开了。
他怎么能……逗我……
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小狼真正的道侣,就先要给小狼生一个孩子了。
天色阴霾,转眼之间连云层背后的最后一层余光也落下山头,屋里一时昏暗下去,寂静无声,只剩楼厌“叮铃哐啷”做羊乳羹的细碎声响。
衡弃春面朝床的里侧躺着,听着这道声音,眼皮不自觉地沉重起来。
衡弃春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变成了一个稚童,跟着一群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修士在仙门中听学。
师祖那日讲的是一本《九州志》。
他觉得师祖讲得好无聊,趁人不注意就偷偷跑去了后山,在山上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山雀。
他吓了一跳,连忙给那奄奄一息的小鸟输送了灵力,将小家伙抱回仙门藏在自己的房间悉心照料了很久。
等到小山雀伤势痊愈的那一天,他第一次尝试着将小山雀托在手里,想要亲一亲它的额头。
但鼻尖还没有碰到小山雀的毛发,他的师兄就破门而入了。
师兄好凶,眼睛里容不下一点儿沙子,当即开窗放飞了他的小鸟,还抓起戒尺打了他好几个手板子。
那一天他哭得撕心裂肺,质问师兄为什么要逼着他弃了小鸟。
师兄说:“你是人界的最后一个神,只能怜悯苍生,却不能爱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神不能爱人。
太阳炙烤,他一个人干巴巴地站在院子里,祈盼那只飞走的山雀还能回来。
但没有。
他只觉得胸闷难当,手心里更是火辣辣地疼,以至于眉心都紧紧皱起,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要说他是神?
为什么因为他是神,日后就不能爱人了呢?
“师尊?”耳边忽然传来小崽子急切的呼唤,他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被人抱在怀里晃了晃,“师尊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衡弃春睁开眼睛,对上的是楼厌那双桀骜热烈的眼睛。
楼厌见他醒过来才松了口气,“师尊醒了就好,羊乳羹已经好了。”
他说着就搅动了一下手里的调羹,试图像之前一样将羊乳羹喂到衡弃春嘴边。
低头之际,他忽然觉得怀里的人动了动,紧接着手臂被撞了一下,调羹滑落,连带着一勺羊乳都被打翻在地。
楼厌一怔,忽然觉得额上一热。
——衡弃春用两手托着他的下巴,径直俯身,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第73章 体贴成熟狼
楼厌被这一下吻懵了。
他端着剩下的半碗羊乳羹僵坐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燥热将手里的瓷碗往衡弃春手里一塞,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师尊自己喝, 我先去给师尊煎药!”
刚跑下床两步,他又急慌慌地从外面取了一只新的调羹回来塞到衡弃春手里,然后转身就跑。
狼崽子彻底落荒而逃。
楼厌始终坚信衡弃春的反常举动是因为他失忆的缘故,他曾多次尝试要对衡弃春说清楚他们并不是一对真的道侣,每次都在衡弃春那双殷切的眸子里败下阵来,变成一个不敢说实话的哑巴。
于是他只能尽力做好一头体贴的成熟狼,以降低衡弃春恢复记忆之后将他弄死可能。
女歧山独处于九州之外, 许多习俗都与人界不同, 不通外情,也不会被外面的妖邪影响。
此处安居一隅, 师徒两人倒是过上了难得平静安宁的日子。
给魏修竹传出去的仙诀已经有好几个,但始终没有得到回信, 楼厌不得已给他讨厌的南隅山传了信,并不断祈祷他师伯可以在孩子出生之前找到他们。
说到孩子……
纵使楼厌没有熟读《九州志》,此刻也已经相信, 女歧山真的是一个充满了古怪的地方。
他甚至背着衡弃春偷偷去看了一眼那颗女树, 当时就被那颗巨大而又古老的树震惊到了。
在此之前,楼厌见最大的树就是十八界中的不尽木。
而此树较之无尽木还要令人望而生畏。
它屹立在女歧山的最高峰上,树干极其粗壮, 被泛着灵光的藤蔓尽数围困, 纵使冬日万物萧索, 仍然绿意滋长。
一颗暗金色的孕珠就挂在最为显眼的树梢上, 隐约可以看到薄薄一层珠壁之下晃动的形影。
楼厌一共去看了两次,第二次的时候就明显觉得那颗孕珠长大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