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是,为什么......
迟来的痛觉像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苏醒,一口咬在了他的神经上。剧烈的、仿佛要裂开的头痛袭来,让他瞬间闷哼出声,眉头也随之痛苦地拧紧,本能地抬起无力的手捂住了仿佛要裂开的额头。
就在这时——
“咔哒。”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太宰治勉强移开捂住额头的手,忍着剧痛,顺着声音的方向,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去。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这人的肩头随意地披着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外套,内里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标志性的赭色发丝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依旧醒目得刺眼。
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太宰治那因痛苦而紧缩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震惊。
……中原中也?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森先生的医疗室、某个敌对组织的囚牢、甚至是三途川的渡船……唯独,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个人。这个只存在于他那些早已消失的预知梦的人。
而对方,在看清病床上那个一脸呆滞的太宰治后,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先是因震惊而睁到极致,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惊喜、后怕……种种复杂到无法一一辨明的情绪。紧接着,如同被点燃的蓝色火焰,纯粹的、几乎要烧毁一切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所有其他情绪!
“太——宰——治——!!!”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响彻在太宰治的耳边。
中原中也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他猛地俯身,一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太宰治病号服的衣领,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近到太宰治能清晰地看到中原中也那双因为愤怒而微微发亮的眼睛,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因愤怒而喷出的灼热气息。
那双如同淬炼过的蓝宝石般的眼眸,此刻因为激烈的情绪而亮得惊人,让他恍惚间想起了沉入海底前最后看到的那片……冰冷、深邃、却反射着微弱天光的暗色海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就这样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着。太宰治依旧处于巨大的震惊和生理性的头痛中,眼神空洞而茫然。而中原中也的胸膛起伏着,攥着衣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很直,脸上的表情让太宰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爆发出剧烈的咆哮和质问。
太宰治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自己现在难道还在做梦吗,死人也会做梦吗?
而在中原中也的眼里,此刻的太宰治前所未有地脆弱。苍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因为头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毫无防备、任人宰割般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姿态……这种样子他并非完全没见过,在对方重伤昏迷或极度疲惫时有过惊鸿一瞥,但从未像此刻这般彻底,这般刺眼。
虽然这罕见的脆弱姿态让中原中也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新奇,但此刻,更汹涌的情绪是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愤怒。
这该死的青花鱼!这不顾一切奔向死亡的混蛋!他知不知道……
中也的双唇动了一下,似是要说些什么。
太宰治猜测,也许是愤怒的咒骂,或者后怕的质问,或者其他什么话。
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他的脑子里也算一片空白。
而最终,在目光触及太宰治那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眼神的瞬间,中原中也只觉得所有激烈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攥紧衣领的手指,带着一种不甘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缓缓地松开了。
太宰治失去支撑,跌回了病床上。新鲜的空气涌入几乎被勒紧的喉咙,带来一阵呛咳。但他依旧只是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又缓缓移向床边那个散发着愤怒气息的身影,仿佛仍未从这巨大的荒谬中回过神来。
中原中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口依旧起伏着。他狠狠地瞪了太宰一眼,最终却只是猛地转过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肩膀绷得紧紧的。
病房里只剩下太宰治压抑的咳嗽声和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气氛压抑而沉默。
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发生,大概还得从数天前说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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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改
第13章
要说中也为什么会在海边,最后捡到那个混蛋,还得从几天前的任务说起。
那是一次足以让□□普通成员死上十回的危险行动。他和太宰治虽然成功打破了敌人的防线,完成了目标,但代价是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中原中也的肋骨断了两根,太宰的右臂也差点被废掉,两人裹着渗血的绷带,浑身散发着硝烟和血腥气,站在森鸥外面前汇报时,活像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也许是为了安抚得力干将,也许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珍贵的钻石过早磨损,森先生罕见地大方,批了他们整整一个星期的带薪假,勒令他们“调整好状态,别死在休养期”。
中也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在横滨海湾尽头买下的那栋小别墅。面朝大海,远离喧嚣,是他难得的清净之地,可惜常年被任务塞满,鲜少有机会踏足。这次,正好有了些空闲时间,他就准备在这放假期间到小别墅那里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临放假的前一天,太宰治不出所料地又玩起了失踪。中原中也对此表示毫不在意,那混蛋的行踪从来都像薛定谔的猫,神秘莫测又惹人厌烦。他懒得费神去找,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李,就跨上了心爱的重型机车,引擎轰鸣着驶向了他此行的休憩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堪称中也理想中的完美假期。
白日,他躺在沙滩上,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身体,墨镜隔绝了刺目的光,只有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脸颊。兴致来了,就抱着冲浪板去挑战汹涌的海浪,或者在别墅的私人台球室里,自己跟朋友打上几局。
夜晚则是坐在别墅里宽敞的露台上,脚下能看见拍打礁石的潮汐,头顶是洒满星光的夜幕。他启开一瓶珍藏多年的顶级柏图斯,醇厚的酒香在微凉的海风中弥漫。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听着海浪的声音,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种远离任务、远离□□、远离某个混蛋青花鱼的悠闲日子,安稳地持续了好几天。中也几乎要沉醉在这种独处的自由里。
直到那个该死的黄昏。
他像往常一样,戴着墨镜,随意地坐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上,任凭海风吹乱他赭色的发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夕阳的金辉在海浪上跳跃着。突然,他的视线顿住了——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黑色的物体正随着海浪沉沉浮浮,被潮汐的力量推搡着,一点点朝沙滩漂来。
那是什么?搁浅的垃圾吗,还是受伤的海豹?中原中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利落地摘下墨镜,从礁石上一跃而下,踩着细软的沙子跑到水线边缘,眯起钴蓝色的眼睛,努力分辨着那坨不明物。
海浪将那不明物给冲到了沙滩上来,他仔细一看,居然是太宰。
当时中也就懵了。
他先是观察了下这躺在沙堆上的太宰,确定服装长相什么的都没差,重力接触皮肤的一刹那也顿时消失不见,看来是本人没错了。
此时这家伙双目紧闭,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额角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同样冰冷的皮肤。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呼吸也轻浅得如同游丝。如果不是中也的手指还能勉强探到一丝微弱到随时会断绝的气息,他都要以为这家伙真的死掉了。
“喂,太宰,醒醒。”
他单膝跪坐在太宰的身边,喊了对方名字好几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他同时用力拍打着太宰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他,但没见太宰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中也抿唇,忽然注意到太宰的全身湿透,皮肤也都呈现出一种被长时间浸泡后的不健康的惨白和皱褶,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泡在水里的时间不短。
皱了皱眉头,中也将嘴巴凑近了太宰的耳朵,又喊了几声,见人仍然没反应,他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对方的额头上,然后就被那冰凉的触感给吓了一跳。
中原中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咬牙说了句:“混蛋,别死啊!”话音未落,他猛地俯身,双臂穿过太宰的腋下和膝弯,一个用力,就将人公主抱了起来,朝着机车所在的地方跑去。
然后他将失去意识的太宰安置在摩托车的后座,用最快的速度固定好后,他跨上车,就朝着港·黑名下最隐秘、设备最精良的医院狂飙而去。
事实上,当最初的震惊和急救的冲动情绪过去后,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里等待时,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愤怒在中原中也心底熊熊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