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龙角的男子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石头,饶有趣味地向他炫耀。
“你看这纳塔的宝石,中间这条竖线两头钝尖,似纺锥又似猫眼……改天我要淘个金色的来,再打把好枪配他。”
若陀一如既往地享受自己的爱好,这很不错。
“寻到后莫要忘了唤我一同观赏。”
“忘不了你,老朋友。”
踏出房门游览市井风光,往生堂的小辈古灵精怪地靠过来。
“客卿~我的好客卿~好员工,来帮胡小堂主个小忙呗~”
“胡桃姑娘,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你的客卿。”鐘离不想帮,他想去喝茶,就找借口。
“因为往生堂现在仍是由第七十六代堂主,你父亲掌权,而你与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平等的员工。”
“那又如何?”
胡桃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畏谈生死,只想指使鐘离干活。
“等几十年后老爹死了,往生堂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早晚的事,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鐘某可不像胡小堂主般年轻有为,只怕等到那时,早已年过古稀,日薄西山,无力效劳。”钟离再次拒绝。
“帮你偷偷增加报账额度。”
“……你要拜托我做什么。”
“嘿嘿,也没有什么啦。”
胡桃露出心虚的表情。
“只是想拜托你去海边,等着渔船上岸,然后现场挑选一条最鲜活的海鱼给我而已哦,我要给爷爷炖汤补身体~”
……
现场挑选,黏糊糊的海鱼。
“告辞。”
“别呀,别呀!想想账单,想想你已经预付了两个月的工资,再想想刚上了新品的琳琅轩!”
钟离转身就走,胡桃一个箭步追上,连声诱惑加请求。
“你也知道我上次炖的鱼超级难吃,连爷爷都吃不下去……那一定是鱼的问题!客卿,我知道你眼神好,破古董都能看出花来,只要你用你那犀利的慧眼在鱼中一照,一定能满足我的孝心……”
“你可以去寻万民堂的朋友为你挑选。”
“不行!香菱今天在做新菜式,我可不敢去找她!”
“我也不行,我也不敢。”
钟离脚下生根,任胡桃拖拉推拽也不前进一步,直到金色的旅者和白色的精灵从旁边路过。
“挑鱼的话,空很在行哦,而且我们正好也要去港口一趟!”
“嗯。”
少年温和地赞同了派蒙的话。
“有死兆星号的紧急委托,顺路。”
真好,钟离退后一步,看少女欢呼着绕上少年的肩膀,转身欲遁走。
“好耶!你比客卿好一百倍!……死兆星号的委托?无冕龙王北斗也有解决不了的敌人?”
“不是敌人啦!”
小派蒙认真纠正。
“好像是有一个猫耳朵的病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北斗让我们去不卜庐买些温和的迷药送过去吸昏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欸?迷药?”胡桃感觉奇怪,“按她爽快的风格,就算是有病人无理取闹,不也应该是当头一刀直接拍晕吗?……客卿?你怎么转回来了?你想去买鱼啦?”
钟离没有理她,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留给她一个凝重的背影。
他比旅行者更先登上死兆星号的甲板,听到船员困惑的交谈。
“北斗船长居然还没有搞定那个病人?”
“你没看见刚才病房里窜出的黑雾吗?那病人有些古怪……说不定是个落难的仙人呢!”
“真敢想啊你!”
无視这一切,钟离直接推开病房的门,印入眼帘是被黑雾挤到病房角落的众人。
“往生堂的……钟离客卿?你怎么在这里?”
北斗困惑地皱起眉头。
“我来接人。”
神的视线穿过黑雾,在病房中巡视,忽然,他低下身子,向床下迅捷出手。
万叶轻呼一声,立刻提醒,“小心他指甲!”
“!!”
钟离手一震,床下瞬间传来猛烈的连续击打声,快如猛烈的鼓点。
“无事。”
毫发无损,在床边蹲下身子,钟离一膝落地,垂头看梅因混沌无神的竖瞳,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嘶哈……”低吼声已无力,一切的威吓皆是色厉内荏。
啊,又是这样子。
眼睛在地上的斑斑血迹上扫了一圈,又停留在他渗血的残肢处,摩拉克斯轻声开口。
”小恩先生,还认得出我吗。”
“呜——”
梅因库恩绒耳低压,身体后仰,战栗着躲避他缓缓伸来,连挨十几爪也没破皮的手。
“这样啊。”
岩王的手就这样缓缓伸进黑暗,如铺天盖地的乌云般,遮住了梅因库恩的全部视野。
“我真的很……真的很遗憾。”
噌。
一阵轻疾的风声,铁石的拇指插进梅因库恩的尖牙利齿,梅因库恩根据本能撕咬,又立刻被抓住破绽握住完好的左臂,钟离双手用力,拽着下颚与肩膀将惊惶的青年从床下迅猛拖出!
“啊啊啊啊啊!啊!……咳呜!”
将梅因库恩反拧在床,以膝盖压制这无力的挣扎,钟离捧着他如鼓锤般在手中弹跳的残臂看了会,忽然闭上眼睛。
“抱歉,能请你们先出去一趟吗。”
“你们在这里,他很不安。”
不忍再看。
第155章
熟悉的气味, 安静的环境,以及,被缓解的痛苦。
“呜啊……”
不知过了多久, 梅因库恩从惊惶中微微回神,懵懂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玄棕色的外套虛虛笼着自己的脸。
用力闻一闻, “是……鐘、鐘離?”
“嗯。”
仙人朋友白色里衣, 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直在认真看他, 见他醒来,就弯腰俯身,为他拨开脸上的布料。
“可有好些。”
“……唔?什么?”
茫然地抖下耳朵,梅因库恩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去抓他弯腰时露在空中摇晃的领带尾。
抓了个空。
……
“鐘離!!”
痛苦的记忆, 全都想起,梅因库恩立刻从床上弹起, 狠狠勒住鐘離的脖颈,疯狂地往他怀里钻。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我要死了!钟離!我要死了!!”
“不会的,小恩, 你什么事也不会有。”
“我要死了——!!”
从喉咙里压出一声惨叫,梅因库恩前言不搭后语地抱住钟离的脑袋,惊恐胜于初见。
“我流了好多好多血,她砍我, 我應该听艾爾海森说的对,怎么办, 止不住,我什么也止不住!要死了!钟离!钟离!!呜啊!”
“没关系,没关系。”
钟离不做抵抗, 任由他单手揪抓自己的头发,战栗哭叫,只是以一种稳重又溫和的力度去顺那条残肢,将它从脖颈处輕輕别到梅因库恩眼前。
“小恩,你看。”
本應流血不止的小臂末端,多了一层金棕的岩造物。
摩拉克斯石化了他的伤口,以最精细的手法封了他的血管,锁了他的生机。
“我在这里,所以你不会死的。”
“呜……”
镇定的声音带给惊骇者力量,梅因库恩颤抖着凝视被别到眼前的小臂,好半天才在钟离鼓励的目光下,试探着伸舌舔了舔斷面。
“没、没有味道…没有腥味…”
他呆呆松开紧抓钟离头发的左爪。
“岩石很少有味道的。”
“也不……痛。”
他輕轻拿牙咬了咬斷面。
“岩石要比人的□□坚固万倍,你不必担心摔裂它。”
青年人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许多,像是某种終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获救的小动物。
“……我不会死了?”
他再次寻求肯定。
“是的,小恩先生。”
“在岩神的注视下,这里必不会出现无辜而枉死之人。”
“唔……”
梅因库恩只当他是虔诚的神明信徒,他恍惚地松开钟离,坐回床上,感觉不太真实,就再次将那剩下一半的小臂放在牙下轻咬。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一只手我也可以很能干……须彌五百年前也有个独臂贤者呢。”
“小恩……”
钟离坐到床边,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
“钟离。”
他却看见低迷的青年先向他轉头,猫耳低垂但竖瞳专注。
“我剛才揪痛你了吗?对不起。”
钟离伸手,在他面前将头发重新梳理成整洁的模样,“……完全没有,小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