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这是极限。]
[陌生人类,你当小心你脆弱的身体。]
温迪默契地坐到长椅的最左端,隔着遥远的空位和口罩,这场漫长的僵持終于温柔地终结。
“……你,要做什么。”
这默契让梅因库恩惊奇,也让他难得率先开始了一场对话。
“唔,要做什么呀…”
温迪起先想做的事有很多。
他想问猫与岩神的相遇。
他想问雪山上初开的鲜花。
他想问‘你怎么看待蒙德这座城市’?
也想问王者为什么流泪,又为什么迷茫。
但这些种种,对着青年戒备的竖瞳,紧张的视线,最终都变成一句话。
“我来呀,是想为你唱首歌。”
……
[哈?]
[你把我追得满屋子跑,就为了这个?]
[又一个蒙德怪人。]
梅因库恩因无语而沉默,温迪只当他是默认,神明不知道从哪里唤出竖琴,裹着布的手指,竟也能弹出轻快的弦音。
“异乡的王者,头戴荆棘与浆果的冠。
步履匆匆,踏入風眷顾的城垣。
你见高塔倾颓,旧怨已散,
你见酒香漫巷,笑语盈盏,
不见暴風摧压人心,不见枷锁捆缚英胆。”
“你困惑,似迷途的飞鸟,骤见林深叶繁。
又似鱼儿惊惶于这片无需搏杀便可栖身的港湾。
你追问,为何此间风声仅抚平傷痕,而非卷起波澜?为何此间炉火,只暖身,不灼燃?”
“……”
温迪看见,那双始终低垂的兽耳轻动了一下,連它始终颓丧的主人,一同向他转来。
歌声就因此空灵,仿佛风自身在絮语。
“于是你潜入古堡,欲现风之陋颜,
却只拂过时光,寻得清冰一片。
你匿于街巷,窥看人间喜樂平凡,
孩童分食糖果,恋人携手并肩。
那笑声刺耳,竟比刀锋更让你惶然,
因你手中能控的,唯有漆黑的‘恶念’。”
[!!!]
梅因库恩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展露爪尖以做防御。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谁!?]
但歌声仍在不管不顾地繼续。
“让风告诉你,孤独的王者啊,
不必将世界的苦难,尽都扛上己肩。
你看那蒲公英籽,乘风而行,落土即安。
何尝不是将生命的重担,分予大地承担?
你看那西风骑士,巡守四方,戮力同心。
何尝不是将守护的职责,彼此分担?”
“所以,暂歇片刻吧,不必急于求惮。
且让蒙德的风,为你拭去不安。
它不索求回报,不苛责过往,
只愿你知晓,此间光明……并非与你无关。”
诗声袅袅,渐归于无,巴巴托斯放下琴,隔着口罩对梅因库恩笑。
“感觉如何,猫先生?”
“听完之后,有没有在蒙德放个长假,远離尘嚣的冲动?”
“……”
梅因库恩怔愣地看着他青色的眸子,和全是善意的歌词。
其中的劝导与安慰,就連聋子也能听见。
但猫是倔强的猫,是死不回头的猫,他微微侧过头来,拒绝神明的规劝。
“我是野兽,不通樂理。”
[枫丹的拯救,刻不容缓,容不得我想太多。]
“唉,我猜也是。”
对此回答,神明并不意外。
即兴之诗,如何拦住殉道者的步伐?他匆匆而来,也将匆匆离去。
于是神明将手伸入风中,取出好酒一坛。
“来蒙德之人,怎可面露愁苦?”
“请为我饮此杯,寻得纯正快乐。”
“酒?”
梅因伸出爪子,捏过他手中的杯盏。
不知不觉间,他与神明的距离相近。
“莫非是不善饮酒?呀,这可真是人生之憾……”
“只是不曾喝过。”
名为酒水之物,仔细想来,竟只有直爽的卡维邀请过共饮,又被‘孤高’的王理所当然拒绝。
但如此是与神明同饮……
“怎么会!”
温迪摆出惊讶的表情,故意夸张:
“要是在蒙德,连三岁小孩都开始断奶饮酒啦!你现在这么大一只……”
“啰嗦。”
被与三岁小孩一同对比让梅因库恩有些羞耻,他想了想,掀开点面具,急急一口闷下酒水,又险些一口喷出去。
“咳、咳咳!辣!这就是酒?难喝!”
“怎么会!这可是蒙德的灵魂!要是没有这个,真不敢想风的居民们要有多伤心……来来来,一定是姿势不对,再喝一杯,就一杯!”
“不……”
“哎呀,面具摘下来,大口喝……捂什么,我可是神明,还能嫌弃你不成?”
蒙德最圣洁尊贵的风神教堂中,风神巴巴托斯本人诱哄着给异国的王灌酒,玷污圣殿,大行教条不允之事,其目的是为了……
“好,你说你杀了个叫母亲的坏女巫,让剩下的兄弟姐妹离开了,然后呢?喝!然后呢?”
为了套话。
巴巴托斯像是随便能请人喝酒的神吗?反过来还差不多。
“我、我……”
梅因库恩哪见过这个阵势,很快就被灌得七荤八素,放松在酒精带来的虚假快乐中。
“七神中,我最喜欢你了…我从小就喜欢你,嗝!自由…”
“哈哈哈,是吗?真可爱呀,要不要来抱抱?阿、阿嚏!还、还是算了,然后呢,你变成猫找到哥哥之后呢?”
“嗚、嗚啊…哥哥,嗝!哥哥…”
“怎么一提到哥哥就哭?不哭不哭,乖乖,说说神明吧!她对预言和你的计划有什么见解……咦,怎么突然沉默了?”
“不能说…答应过的…不能说…嗚呜……”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有些情报和我推测的相差不大,有些相差甚远,得找时间告诉老爷子一声…喝,孩子,喝!这可是五百年前晨曦酒莊最好的酒,蒙德唯一无法替代的,最好的酒庄产的最好的酒!”
“嗝…不…”
梅因库恩捂着嘴,偏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酒精把他的脑袋搞成一团乱麻,让他直不起身子,只能软倒在温迪的腿上呜呜呜。
“好晕、难受,这真的是…蒙德的灵魂吗…好坏的灵魂……”
“真的是真的。”
为了套话,巴巴托斯面不改色地说出能让某些修女发疯的话。
“就算是不吃饭也不能不喝酒的,酒就是人类快乐的源泉啊,所以,再喝一点,然后和我谈谈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吧。”
“快乐源泉…不行…怎么可以沉浸于此……接下来…要、要努力!”
不知道哪句话搭错了筋,梅因库恩摇摇晃晃地从温迪的腿上坐起,凭最后的意志将面具按回臉上。
“嗝,要努力……”
“小恩?”
巴巴托斯话还没套完呢,滴酒未沾的他赶紧去拦。
“你要做什么去?不想和你最喜欢的巴巴托斯聊天啦?”
“要努力…坏酒…但重要…”
突然,一道白影冲天而起,梅因库恩在城中超速疾驰,在闻到熟悉的气味后一爪击破屋顶,用黑雾捆出两个似乎在吵架的义兄弟来。
“我要!”
“摧毁蒙德酒业!”
吼声直达天际,不过片刻,许多扇窗户不约而同地打开,从中探出蒙圈的蒙德人头。
“啊?”
地上的路人也茫然地抬头看他。
“啊?”
巡逻的骑士也停下脚步。
“啊?”
挂出来的凯亚和迪卢克也。
“啊?”
巴巴托斯更是:“啊?”
“对…摧毁蒙德酒业…从摧毁继承人开始…继承人被绑,晨曦酒庄一定没精力营业……还有…”
在酒精带来的放松中,不太‘正常’,已经‘超常’的醉鬼梅因库恩晕乎乎地念了一会,突然感觉不对。
“你们,刚刚在…吵架?”
“不行啊,义兄弟怎么可以吵架呢。”
黑雾扭动,他将凯亚和迪卢克面对面,脸贴脸,紧绑在一起。
“看起来,好多了。”
……
“哪里好了!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