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
“说清楚些,梅…你们的家长,怎么了?”
*
当晚,莱欧斯利没有在沫芒宫等到他的兄弟。
一日没等到。
两日没等到。
三日没等到。
如同近十年前那个普通的夜晚。
*
“納西妲,納西妲。”
每一根经脉都被浓稠的恨意浸透,梅因庫恩攒够了跨海的力量,就立刻蹲下来和神明道别。
“我回家一趟,你在須弥要小心,别又被欺负了。”
“家?……放心,已经没有人会对神明下手了。”
納西妲对这个温暖的词汇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回想起往事和零碎的言语,就关心地询问:
“去见你的孩子和……老师吗?”
“嗯,还有更更更更重要的人和事,好多好多,必须要回去。”
新王声音轻飘飘的,指甲也乖乖地笼在掌心,納西妲认出这是柔软状态的王,偶尔会对人群露出胆怯的神情,惴惴不安地将自己躲藏。
“真好哇。”
她看着猫笑。
“你笑什么呢,聪明的神?”
这个时期的王会比平时更多地关注神明的举止和感受,纳西妲甚至会错觉自己有了个敏感机警的小信徒。
“真好啊。”
小小的神明伸手,踮脚摸摸猫软垂的耳朵。
“还有人爱着你。”
“唔?”
“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要过得愉快哦。”
“唔。”
梅因库恩把其当成祝福收下 ,抖顺被揉乱的绒毛,忽然又紧压耳朵惊恐地看向门口:
“纳西妲!有人、有人过来了——”
“不是坏人。”
纳西妲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
“是你的新任维齐尔来报道啦。”
“维、维齐尔?”
“对,一个管理行政事项的职位,你忘了吗,为了帮助不熟悉政治的你更好地管理须弥,学者们商议要为你配备一个负责引导和沟通的辅佐者时,你点头了的。”
被暴力打出来的强制妥协,忽略掉其中的分权和监视意味不说,梅因库恩确实需要一个聪明人帮他处理堆积的政务,所以纳西妲也赞成这个决策。
“噫、欸?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梅因库恩拼命压制住身体的颤抖,两眼发直地虚看着年轻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啊!药剂!我剩下的半管药剂呢! ]
“王、王……”
那年轻人一步三晃地走上前来。
“我、我是……”
[……啊啊啊别过来!现在扎来不及了——]
压不住了,梅因库恩的腿开始摇摆,视线疯狂在周围扫视,最后心一狠,双手举起神情担忧的纳西妲挡在脸前。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纳西妲:……
“别怕,别怕,快把我放下吧。”
好半天,她才无奈在空中晃脚,为自己争取扎根于地的权利。
“没、没怕。”
猫嘴硬,但手里依旧牢牢地抓住神明不放。
“什么事都没有,快放我下来。”
“……”
猫不信。
“放我下来!”
纳西妲微恼,拿小手拍他头。
“那孩子已经惊厥了,你还怕什么呢!”
“?”
梅因库恩在她幼小的身体后惊恐地探出一只眼,果然看见那年轻人正面朝下躺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竟早就已经被吓晕了。
“唉,松鼠把仓鼠吓晕了,谁又强过谁呢。”纳西妲无奈摇头,“这不行啊,这么胆小怎么能当你的维齐尔呢,你心里有什么人选吗?瓦那……”
“!”
什么都没做的梅因库恩心里狂喜,也顾不上听神明在说什么,只是劫后余生地打开窗户,跳!
须弥再见!
哥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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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嗷
第117章
哥哥, 哥哥。
想讓你活下去,但又想抱着你。
想成为拯救世界的罪人,又想做你脚后的猫。
哥哥!哥哥!
为什么这世界不能有一把刀, 把我的灵魂与肉/体劈成两个,好讓我永永远远地跟在你身边?
*
[哥哥…]
黑夜,雪后, 梅因庫恩踩在雪地里, 垂头丧气地盯着沫芒宫的外墙。
[上次, 答应哥哥的约会,完全,错过了…]
[呜…我真可恶…]
哪怕是一到枫丹就立刻冲向沫芒宫,也无法减轻梅因庫恩的负罪感。
食言就是食言,违约就是违约, 辜负别人的期待是件令人不耻的事。
而被辜负的,还是世上最圣洁, 最慈爱,最配得一切歌颂与赞美的兄长。
[对不起…哥哥…]
下垂的耳朵更加萎靡,梅因庫恩蔫蔫地将爪子插进墙壁里上爬。
[应该, 早就,離开了吧?]
毕竟沫芒宫不是公爵的住所,而是神明的。
[不、不管怎样,都要看一眼, 就算是看不到最好的哥哥,稍微看一眼老师和芙宁娜也是好的!]
梅因庫恩扒住窗台向里面看, 可是天太寒,水蒸气在玻璃上凝成厚厚一层冰花,干扰了猫敏锐的视線。
[看、看不清, 还是得撬啊。]
咔嚓咔嚓,細細碎碎的冰条被从窗缝里扣出,梅因库恩在艰難地摸索时,屋内有个模糊的黑夜忽然动了一下,随后就是一声迅猛的——嚓!
“!”
[哥哥!!]
窗户猛然滑开,梅因库恩被吓得直接后閃。
“……”
惊吓中他忘了自己正悬在窗台上,这一閃竟直接把自己闪了出去,身体悬空!
“喵!”
这点高度不至于要了半妖的性命,但也确实逼出一声惊叫,少年的身体不受控製地向下坠落,却立刻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抓住后脖领上提。
是莱歐斯利。
梅因库恩缩着身子惊恐上眺,看见男人站在敞开的窗边,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略显混沌,面容也有些模糊,眼睛里却残留着明显的焦虑,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
“啊……”
在看清手中俘虏的瞬间,那双阴沉的眼睛瞬间亮了许多,莱歐斯利将双手一同伸出,穩穩地将少年人从寒风中捧进了屋里。
“抓到你了。”
[!!!]
被放到地上的瞬间梅因库恩立刻抬头要看莱歐斯利的脸。
“啊!咯!”
[哥哥!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累!是因为我嗎?]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是没由来的恐慌忽然堵住了喉咙,他瞳孔圆瞪着看向莱歐斯利的脸,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是人。
離得很近的,人。
可以自由活动的,人。
……
[要跑!躲起来!]
梅因库恩猛地后撤一步!
[不对!是哥哥!不可以躲,他会傷心的!]
逃跑的步伐又立刻僵住。
[哥哥也是人,是人你就该躲远点!]
又是一段迅猛的后退。
[哥哥现在看起来像是乱草团,你该伸出舌头,去理理他的毛发。]
……
像是抓住了只程序紊乱的小发条玩偶。
莱欧斯利反手锁上窗户,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兄弟一卡一卡地退了半天,最后在原地开启了震动模式,宕机。
“……”
“梅因,梅因。”
他轻轻呼唤几声,果然看见那双反光的猫瞳躲躲闪闪地晃过来。
连一句责备也没有,连一句抱怨也没有,面对爽约多日,让他煎熬等待的小犯人,莱欧斯利只是平静地向前伸出手。
“来,聞一聞。”
“!?”
梅因库恩见他伸手直接软倒在地,险些俯身冲进床底,好半天才艰難地稳定住身体趴着不动。
“……梅因。”
莱欧斯利不催促也不前进,只是蹲下身体,躯干前倾,伸长手臂向前递。
“我保证,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希望你能聞闻我,可以嗎。”
……
重新将信任弥补是何其难啊,莱欧斯利年幼时没怎么玩过木头人的游戏,今日却一次性玩尽了,月光由昏暗到明亮,直到强壮如公爵者都举到臂膀发酸,他终于在指尖感受到一股小小的,因嗅闻而产生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