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天生的智慧让她无法不解明出这短短心声中的隐喻,她感觉自己像是把手伸进黑夜里,摸出一只毒蝎子,而其下还有更多在沙中隐藏,等着蛰自己。
“哼~”
王座上的少年不自觉地哼起歌来,这是纳西妲头一次看见对方如此高兴。
“真应该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纳西妲将手放在他额头上都没在意。
“你在难过什么,神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该快乐才是。”
“……”
纳西妲伸手,亲自拂去了她笼罩其上,又用花朵点缀的障眼法。
鲜血淋漓而下,脏了她的指尖。
“看啊,神明。”
他嘴里出讥讽的话,尾音却藏不住笑意。
“你的子民可真有几分力气呢。”
*
梅因库恩搞不懂纳西妲在难过什么,泪眼汪汪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难受。
“你就没有别的形态了吗,除小孩子以外的。”
“呜!”
“好吧,我不问了。”
梅因库恩以为自己戳了这不受爱戴之神的傷心处,心里敬佩对方确实仁慈,难过成这样了还要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
“依我看,不信仰你的人都是蠢货,等我把他们的蠢脑袋都打爆,你就能很快长大了。”
“呜!!”
嘶,怎么更难过了。
“你也需要安抚?”
呀,跑了。
嗯,无事可做,纳西妲又不在,吓吓她的子民去吧。
“啊啊啊啊!撤退!撤退!学术中止!都别查资料了,延毕恐怖还是王恐怖!?”
“……非要在屎中选屎吗?”
总之,教令院又迎来王的恐怖君临。
而在圣树的一角,赛诺急匆匆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老师!”
“赛诺!你回来了!”
居勒什本严肃地和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就一把抱起,喜难自禁地抚摸他的头发。
赛诺也高兴,他怎能不高兴呢,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却没想到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老师!我和你说……”
高兴归高兴,但他还没忘了心中对王的困惑,想一一倾诉出来,向信任的大人求解。
“说什么等会再说!”
居勒什一把掀了他的上衣。
“……”
等等!这反应不对吧!你怎么也——
“我怎么了,我这行为很正常啊!”
居勒什义正言辞地捏过他体表的一寸寸肌肉。
“检查检查有没有受伤而已,你羞什么羞!”
理是这个理,但赛诺年轻面皮薄,只能下定决心要克服这个弱点。
“从明天起我要不穿上衣了,省着总有人扒……老师,别扒裤子!我真没受伤!”
“骗誰呢你小子!”
居勒什坚持要扒:
“头发里还有血痕呢和我说没受伤,你没受伤那是誰的血!?暴君的血吗?”
欸?
赛诺迷茫地伸手在白发间摸索,果然用指腹里摸出一点红沫。
“可是我真的没受伤,啊!老师!”
他满脸通红地拉住腰带:
“这弱点怎么克服,我以后总不能不穿裤子上街……”
“请放心吧,居勒什先生。”
强烈的羞耻感中,他听见一道平静的声音如拨云见日,没有感情的语调与僭主有五成相似。
“根据血迹的分布形态以及溅射角度推断,那并非赛诺本人的血液。”
“!”
居勒什仿佛被他的冷静感染,立刻重新检查了下血迹。
“还真是。”
“都告诉你了。”
赛诺长叹一口气,劫后余生般提好裤子,与此同时感激地向出言提醒的少年人道謝。
“謝谢你……你是谁?我看见你刚刚在和老师说话?”
“我是艾尔海森,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
艾尔海森笔不离手,在又厚了许多页的笔记本上行云流水地书写,眼神也没分给他半个。
“谢谢你这三字过于形式,若真对我有感激之情,就和我聊聊你今天的经历和手里的……‘御膳’吧。”
“你怎么知道它是食物的?我包的很严实。”
“凭借平平无奇的推理,赛诺同学。”
赛诺惊讶地发现,对方敷衍人时也是理直气壮的,好像从不怕冷语或拒绝。
“请让我们快些进入正题。”
唔。
这么狂,是真有实力,还是单纯的情商低?
唔……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我以性命及自身换来的情报,可不是随便一句帮助就能得来的。”
“。”
艾尔海森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
“你当如何。”
“等价交换!”
大风纪官打小就不好糊弄。
“我要看看你这厚厚的本子里都记了些什么!”
第110章
交易成立。
在素论派師徒的小房子, 艾尔海森将賽諾讲述的故事简写成章。
事情的真相如同地下暗流,在岩层的遮掩下河道混沌不明,難以预测走向。
但水流出来时, 总是清冽甘甜,滋养草木的。
“这就是我今天的经历了。”
将视线掠过一脸不解的老師,賽諾窥看向少年学者。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難道我今天的经历还不够讓人困惑嗎?”
艾尔海森:“嗯。”
……这是在表示肯定还是敷衍?
敷衍吧, 好令人不爽。
居勒什终于从故事里回过神来, 犹疑地掰了些碎屑喂窗外的鸟。
“临行前僭主给的食物啊, 这么多…怪了,我确实听说他会将食物赏给别人,但一般不是连盘子一起‘赏’到人脑门上嗎?”
“啾啾!”
“鸟儿活蹦乱跳,嗯,确实无毒, 但吃起来心里还是感覺有些别扭……要不我偷偷扔了?”
“建议不要。”
艾尔海森停筆,如约将筆記递给賽諾。
“第五十三页, 一因论派高层因受赏而晕厥,苏醒后没有按指示将地上的食物吃掉,反而扔进了厕所表示对新王的愤怒, 他的结局是…”
賽諾立刻将筆記翻到相应页数,倒吸一口凉气。
“……老師,如果你要扔的话能挑个干净点地方扔嗎,就是捡回来吃也没问题的那种, 说真的,有点恶心。”
居勒什脸色一青:“不是?我该夸那小子节约粮食嗎?”
忽略掉吵闹的老师, 赛诺静下心来,抛弃一切多余的情感,以理性的目光审视这份笔記。
虽然艾尔海森看起来也讓人不爽, 但感覺不是那种喜欢夸夸其谈的年轻学者。
所以这个笔记本里,会记着能解答我困惑的情报吗?
……
赛诺打开第一页,是细细密密的名字作目录,后面简要地记着傷情,一排接一排压在白纸上,像谷袋中的黑色米虫。
“教令官米尔盖,小腿骨折,唔,详情在十三页七行至二十五行吗……等等,你是把每一个新王傷害的人都调查了一遍?”
“嗯。”
“啊,真的假的!给我看看!”
居勒什听见直接上手抢弟子换来的笔记本:
“你个毛头小子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我还以为你只是调查玩玩的!”
“啊!老师!这是我用自己换来的情报!我先看!”
“。”
艾尔海森平静地听着身后吵成一团,又站起来,熟人一样找到厨房,找出干净的碗筷,拆开赛诺的外賣。
嚼嚼。
“全是伤员啊,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哪个健康之家的病例统计……咦,那个杂毛头小子,莫非从早到晚都在打人?他不干别的吗?”
“好像确实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享乐的事,连衣服都很旧。”
“难道爱好就是打人?但赛诺你还好好的……”
艾尔海森:嚼嚼。
“我去,这名单里怎么好多我看不顺眼的人?得占五分之一了!”
“!那剩下的呢?”
“你老师我就是个普通的賢者,也不是谁都认识的…咦?怎么仔细看看,好多人都有些不光彩的往事……”
唔,有书。
艾尔海森一邊看书一邊嚼嚼。
“不,老师,你看这里,你的朋友巴修那,他的履历绝对清白,却也在名单里。”
“呜!巴修那,你怎么也遭了王了!让我看看伤势…脸颊轻微刮印?这不就是没事吗,白掉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