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但经过那一晚,他见了你,便放下了。”
林祈岁端起桌上的酒盏,仰头饮尽:“一直以来,没有放下的是你。”
面具挡住了景宴的表情,但林祈岁仍然看出,他僵了一瞬。
“呵,呵呵……”
景宴冷笑起来:“说什么放下,还不是不敢来见我。”
林祈岁又看了一眼法阵,将那块青铜令牌递了过去。
动作突然,景宴盯着那块令牌看了一会儿,才接过。
古朴的青铜质地,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长了铜锈。
但上面的刻字,依旧十分清楚,熟悉的古文字,是天武国特有的符号。
他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令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褚家军副将的时候。
那时,褚怀川是将军,他就跟在他左右。
忽而,令牌自他手上浮空而起,金光大盛。
景宴瞳孔骤缩,赫然起身,向后退开。
下一刻,一道白光自令牌上飞出,化成了褚怀川的模样。
“阿宴。”
褚怀川穿着玄境派的特制样式的长袍,发冠高束,面带微笑的看着景宴。
“还是,见面了啊……”
他声音温和,却夹杂着无奈的叹息。
景宴牙关紧咬,嘴唇颤抖的厉害:“你……”
“对不起。”
褚怀川突然道:“阿宴,那次失约,是我的错。”
“所以呢?你要补偿我吗?”景宴嗤笑。
“你现在,应该也不需要了吧。”褚怀川轻叹一声。
“当然不需要。”
景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虚影,阴力突然暴涨。
“带着你虚伪的道歉,离我远些!”
他一声怒吼,强大的威压,让沸腾不止的冥河瞬间平静,无数鬼怪扎入河底,消失的了无踪迹。
景宴捏紧拳头,猛地朝那个虚影砸过去。
“褚怀川,我真后悔遇见你!”
“为什么不让我烂死在泥里!”
“如果不曾见过光,我何必蹉跎这数百年的岁月,去追寻一个结果!”
拳头重重挥下,又轻飘飘穿过虚影,丝毫没有在褚怀川身上留下痕迹。
景宴死咬着牙,周身围绕这一层厚厚的黑烟,而后,一双黑色的麟角自他的头上冒了出来。
他的手变成了锋利的虎爪,后背的衣服被顶破,一双巨大的翅膀撕裂皮肉生生长了出来。
景宴暴走了。
林祈岁霍然起身,吟霜在他手中剧烈颤抖,发出尖锐的嗡鸣。
“阿宴!”褚怀川厉呵。
“停下!”
可景宴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双目赤红,等着褚怀川。
突然,他扭头看了一眼冥河之上的法阵,然后猛地朝那边奔了过去。
吟霜一声嘶鸣,无数道冰凌直朝景宴袭去,一道巨大的冰墙拔地而起,生生拦住了景宴的去路。
翅膀上的羽毛赫然变得锋利如刀,坚硬如铁。
景宴震动翅膀,一下下扑打在冰墙上,清脆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冰墙顿时满是裂痕。
林祈岁提剑追去,冰墙轰然倒塌。
景宴冲破冰墙,竟是飞到那法阵面前,伸出利爪,将那法阵生生撕成了两半。
几只正从法阵传送过来的鬼怪也未能幸免,哀叫着被撕成了碎片。
“亲眼看着吧。”爪上还沾着鬼怪的黑血,景宴回过头,狞笑着看向褚怀川的虚影。
“我为你创造的——地狱!”
第205章 终章
半人半兽的怪物发出狰狞的大笑, 将撕裂的法阵反向拼合。
一时间,法阵光芒变化,发出幽绿的光晕, 将冥河中成千上万的鬼怪一个个拉出, 吞入阵中。
他在往人界释放鬼怪!
“师兄!”
林祈岁一边追景宴, 一边大喊。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衣摆凌空扫过,飓风掀起数丈高的巨浪。
黑色的巨浪冲天而起,又重重拍下, 将悬在半空的法阵和景宴尽数吞噬。
林祈岁随后而至,猛地将吟霜掷出,
一股强大的灵流突然自吟霜喷出,吞掉景宴和法阵的巨浪, 顿时凝结成了厚厚的黑色冰甲,将景宴牢牢困住。
然而,因为吞噬了穷奇, 景宴力量暴增。
他赤红的双目释放出骇人的杀意,猛地一怔, 坚固的冰甲顿时爆满了裂纹。
黑色的鬼气密密麻麻的自裂缝中钻出, 继而化为漆黑的利箭, 向林祈岁射来。
林祈岁迅速闪身躲避, 而后伸手将那枚青铜令牌朝被冰甲禁锢的景宴照去,口中喃喃念起咒诀。
霎时,万道金光自令牌中射出,一座金色的透明巨钟突然从天而降,将震碎冰甲的景宴罩在里面。
景宴异变成巨爪的手,捶打着钟罩, 背上的黑色翅膀不停扑扇,将金钟撞得震颤不已,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褚怀川!”
“你卑鄙!”
他怒吼:“你将自己的元神投影过来见我,就是为了抓我吗?”
“阿宴,你先冷静。”
褚怀川的虚影随之出现在金钟前:“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逼我出现而已。”
“你想见我,我来了。只要你收手,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机会?”景宴巨大的爪子拍在钟罩上,“那三年前你为什么不来?!”
“我……”褚怀川一怔,突然苦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你夺走了我给祈岁的卷轴。”褚怀川垂下眼帘,叹了口气,“甚至没有全部打开看过。”
“那卷轴的前面,写的确实是关于你的弱点,和对付你的方法。可最后,是我约定和你相见的地点时间。”
景宴僵住,脸上的银质面具突然撞上钟罩:“闭嘴!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褚怀川平静道,“上元节之夜,无名谷内。那晚,我的两位老友合力顶住我的位置,让我暂时离开了封印结界。”
“我在谷内等了你一个时辰,可你终究没有来。”
金钟罩内半人半兽的巨大怪物,突然跪倒下来,背上的翅膀被收拢,哀哀的垂下。
方才暴怒的人,此时却无助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景宴变为巨爪的手,在钟罩内留下一道道深深刻痕。
他在发抖。
巨大的悔意和无措,排山倒海般袭来,生生压弯了他的背脊。
所以,褚怀川一早就知道他会抢走林祈岁的卷轴,才会在最后留下了真正写给他的那些话。
可他呢,因为愤怒,根本就没有打开看过,就撕成了碎片。
如果说,当年的约定是褚怀川失约在先。
那这一次,他们扯平了……
“阿宴……”
褚怀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却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他说:“我没有时间了。”
金钟罩内,蜷缩成一团的景宴,猛地抬起头。
面前,褚怀川的模样几乎和当年他们相见时别无二致。
可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脸上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倦颓唐。
“三年前,我还有离开封印结界的力量。但现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后面的话低的连站在他身边的林祈岁都没有听到。
但景宴已经懂了。
常年耗费自己的灵力折损修为,封印修补界碑,已经将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掌门彻底掏空了。
景宴死咬着牙,透过面具瞪视着他,一字一顿道:“那你就去死啊!”
短暂的沉默。
褚怀川缓缓开口:“所以,这应当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阿宴,此生是我对你不住。是我毁了你,毁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也……害了祈岁。”
“是我……”
“师父!”
林祈岁鼻子一酸,打断了他。
褚怀川停住,而后无奈的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轻轻笑了。
“景宴。”他喃喃地念着,“宴,有酒席、宴请之意,却也可作安乐、闲适之解,是个好名字。”
“当初你母亲为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应当是希望你可以平安喜乐,悠闲平静的度过这一生的。”
“阿宴,这一切因我而起,你所犯下的罪行和过错,我会一力承担。”
“但你,也该悔悟了。”他突然看向林祈岁,低吓道,“祈岁,动手!”
林祈岁指尖凝出冰晶,吟霜嗡鸣出鞘,冷蓝色的灵力顺着剑脊流转,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甲。
下一刻,金钟罩内的景宴突然发狂,巨爪生生将罩壁拍裂。
“褚怀川!你怎敢?!”
背后的黑色翅膀用力扑扇,震得金钟罩摇晃不止,有秦听闲的召来的飓风相压才堪堪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