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大孩子嘲讽的笑着,接连几脚踹上他的肚子,将他踹的蜷缩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然后便不留情的将他腰间的布袋子一把扯了下来。
那大孩子布袋打开,倒出里面的大半个干馒头,掰成两半,分给他的两个小弟,然后将布袋里的几个铜板倒出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小景宴僵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盯着那个布袋。
他拼命挣扎。
干馒头,是他和母亲、姐姐救命的干粮,那几枚铜板,是他好不容易攒起,给母亲和姐姐治病的钱。
大孩子将空布袋丢到他脚下,朝两个小弟扬了扬下巴。
那两个小弟会意,一人一脚又重重踹在他身上。
而后,领头的大孩子哈哈大笑起来,三人扬长而去。
小景宴使劲咬着嘴唇,将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咬出血来。
他攥紧拳头,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助力猛跑,直朝那大孩子的后腰撞了上去!
他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撞得那个大孩子脚下踉跄,向前扑倒,整个脸朝下摔倒在路边,头正好嗑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顿时,鲜血直流。
两个小孩都慌了,一左一右将大孩子架起来,匆忙逃走了。
小景宴却瘫坐在街边,缓了许久,才有力气往回走。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破旧的小屋里,传来母亲颤抖的哭声。
他愣住,猛地冲进家门。
才发现,姐姐浑身僵硬,脸色乌青。
已经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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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宝们[害羞],不会再断更了!
第186章 是他的光
好在, 他和母亲还是熬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
他们埋葬了姐姐,母亲开始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而他则去后山砍柴, 卖到镇上, 能换些铜板, 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
可好景不长,他八岁的时候,天武国遭遇邻国入侵,战乱开始了。
而他所住的小村, 就在紧靠敌国的边境。
敌军侵入他们的村子,烧杀抢掠,欺男霸女。
他那窝囊父亲,为了自己活命, 将母亲推出去,供敌军玩乐。
甚至,还想将他也卖掉, 以换取一点粮食果腹。
他恨到失去理智,趁晚上父亲睡熟的时候, 用菜刀砍断了他的脖子。
而后, 他成了孤儿, 整日赤着脚在街上跑, 为了一口吃的,和狗打架,抢路人的行李。
敌军来的时候,他就机灵的躲起来,待敌军走后,他就出来抢老幼病残和女人的东西。
就这样不知熬过了多少时日, 他们天武国终于打赢了。
敌军退兵,失地收复,朝廷的救济粮也马不停蹄的往下发。
天武国所有百姓都欢呼雀跃。
他还记得那日,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镇上幸存的镇民们都挤在街道两旁,迎接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褚家军。
而他,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
他所高兴的,是所有人都去了大街上,那他就可以找没人看管的铺子,找些吃的来填饱肚子。
他偷偷溜进了一家点心铺,偷拿了一大兜糕点,揣在怀里。
结果往外跑的时候,还是让一个看铺子的老头看到了。
那老头气得胡子飞扬,抄起棍子拼命追他。
他一边跑,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偷来的糕点,结果没注意看路,竟是冲出一个岔路口,摔在了褚家军的马前。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
身披战甲的雄武将士,精神抖擞的高头大马,整齐的队列,脚步声齐刷刷的响起。
他望着最前面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的英武青年。
青年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深邃锐利的双眸,像两把锋利的剑,扫试着面前的一切。
他仿佛看到了这位帅气的青年大将军,在战场上拼杀的一幕幕。
他甚至忘了要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那位年轻的将军。
正常行进的军队,被这小小的意外打断,全部停了下来。
街边欢呼的人群,也在这一瞬间安静。
他看着坐在马上的人皱了皱眉,然后,一撩肩上的披风,下了战马。
刚偷来的糕点还揣在怀里,他不知那将军是不是看到了,害怕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拳头和棍棒。
那位青年将军躬下身,朝他伸出了手。
小景宴愣在那里,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盯着那只粗糙的,布满伤疤的大手。
下一刻,青年将军一把握住了他沾满灰尘的小手。
宽大的手掌散发出炽热的温度,传递过来的瞬间,烫的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那青年将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将他黑黢黢的小脏手攥的更紧。
那一刻,他看着这张满是胡茬,却依旧俊朗不凡的脸孔,升起了要一生追随的念头。
后来,他真的被这位姓褚的青年将军带了回去。
褚将军将他养在身边,教他武艺,教他识字,教他兵法战策,也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勤奋好学,又天资聪颖,深得褚将军喜欢,也如愿被褚将军认作了干弟弟。
十五岁那年,他就跟随褚将军上了战场。
他记得,出发前那一晚,褚怀川亲手帮他披上战甲,拍着他的肩膀道:
“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十五岁。”
那时的他,一腔热血,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当逃兵。
那次战役,他也的确表现出色,履立战功,褚家军大获全胜。
褚怀川以他为骄傲,升他做了自己的副将。
手中的长戟冰冷刺骨,景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祈岁,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段时光,是我这短短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三年后,天武国爆发了瘟疫。邻国趁机攻打边境城池,三天便攻下一座城。”
“那时,我已被提拔为将军,临危受命,带兵赶往边境退敌。”
“褚怀川则被老皇帝留了下来,为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在为储君之位争执不休,为避免内乱,褚怀川留下来,镇守都城。”
他这一走,便是三年。
三年后,他带领的军队终于击退了敌军,抢回了失去的城池,守住了天武国的领土。
可等他带着凯旋而归的军队,回到都城的时候,才发现,都城大门早就被自己的国民攻破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饿成骷髅的死尸,身形枯瘦的流民躺的到处都是,而各个官员的府邸,要么大门敞开,要么府门紧闭,整个都城都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他一路闯进宫里,却发现,昔日把守森严的皇宫,如今除了遍地的侍卫宫女的尸体,那些宫妃、大臣早就不知去向。
他跑出皇宫,直奔褚怀川的府邸,在他书房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诀别书。
“他……”林祈岁蓦地瞪大了双眸。
景宴苦笑两声:“恐是怕我见到他的尸首,他跳了都城后的无底崖。”
“景宴吾弟……”景宴嗓音颤抖的开口,一字一句的背诵那封诀别书的内容。
“展信之时,都城已成炼狱。你领兵出塞那日,我曾拍案立誓,必守此城做你后盾,如今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言。
瘟疫自南城起时,我便知事不可为。朝堂上下烂透了根,粮仓账册皆是虚数,打开粮囤只剩半仓霉谷。
遣人寻草药,药坊早已被官员私藏,街头巷尾满是咳血的百姓,白日抬棺的队伍能从东市排到西市,夜里家家户户都有哭声。
老皇帝宾天那日,大皇子和二皇子卷了国库逃了,留我一个空有头衔的“大将军”,守着一座断粮断药、人心尽散的死城。
我登城楼望过,曾几何时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只剩野狗啃食,无人收殓的尸骨;曾向我叩首祈盼生路的孩童,再寻时已冰凉地蜷缩于墙角。
我拔剑斩过趁火打劫的乱兵,也跪过掌管粮草的宦官,可我救不了一城百姓,亦守不住与你的约定。
你在前线浴血,我却连后方都护不住,这“大将军”三个字,于我而言是耻辱,于百姓而言更是笑话。
我无颜见你,更无颜见满城枉死的魂魄。此信写罢,我便坠崖谢罪,你若归来,不必寻我尸骨。
天武亡国,是我之过,你不必自责,带着大军谋生路去罢。”
语罢,景宴深吸了一口气。
这封诀别书的每一个字,他都反复念过无数次。
那都城后的无底崖,他也去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