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个人就这样又在客栈歇了两日,第三日一早就出发往谢长兮说的昌隆镇去了。
  走了大半日,才遥遥看见昌隆镇的牌坊。
  说是个镇子,但街上却没什么人,显得十分冷清,牌坊和屋舍店铺,也破破烂烂的。
  事实上,他们一路走来,一个行人都没有遇见,实在是处处都透着凄惨。
  正午太阳毒辣,走了一路林祈岁早就口干舌燥了,两人在街边找了一家还开张的面摊。
  谢长兮和老板要了一壶茶,点了一碗面。
  而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林祈岁就一直坐在草棚下的矮桌前,盯着他看。
  谢长兮跟老板点完面,在桌前坐下,朝林祈岁勾了勾嘴角:“盯着我看什么呢?”
  林祈岁移开目光,微微低下头。
  少年小巧的耳朵竟有一点薄红。
  “你不怕太阳,还有影子。”
  “嗯。”谢长兮点头,“影子可以伪装。至于太阳,只要不是最低等阶的游魂,就都不怕。”
  毕竟,现在的人界已经被阴气侵染的太厉害了,鬼比人都多,哪还会有鬼躲躲藏藏呢。
  林祈岁没再说话,埋头吃面。
  谢长兮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这是他生前的习惯,只不过现在已经品不出味道了。
  正这时,旁边的空凳一歪,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衫,腰间别着把佩剑的少年,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
  林祈岁挑面的动作一顿,那少年正好朝他看过来,还咧嘴笑了一下。
  有些婴儿肥的圆脸,剑眉星目,一笑颊边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和林祈岁差不多年纪。
  “你们也刚来昌隆镇?”那少年主动介绍起自己,“我叫沈桓,是芜山派弟子。”
  “我听说这镇子上还有‘劫’没破,特地赶过来的,要不要搭个伴?我已经破过十多个‘劫’了,多少有些经验,能保护你们。”
  “好啊,”谢长兮微微一笑,“在下谢长兮,是个行走四方的游医。”
  林祈岁不语,两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像是在等他回答一样。
  林祈岁:……
  他顿了一下,随即道:“林祈岁,隔壁垅阴镇来的。”
  “哦哦,”沈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垅阴镇一共有四个劫,我去过,破了两个,应该还剩下两个,你们破的是哪个?”
  林祈岁道:“应该是有关纸扎铺的。”
  “那个我也进过!”沈桓激动起来,“之前进去的那次,别提多倒霉了。”
  “当时定身的符箓用完了,结果被那个老妖婆拿砍刀追了一晚上,就错过了时辰,让新娘子和死鸡入了洞房。第二天又被怨气冲天的新娘追着杀。”
  说起之前的经历,沈桓气得眉毛直跳:“虽然最后也逃了出来,但那个‘劫’还是没能破掉。本想之后画了符再去的,没想到被你们破了,倒也省事了。”
  林祈岁问道:“‘劫’不破,也能出来吗?”
  沈桓听见这话,却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你们该不会是第一次进‘劫’吧。”
  林祈岁点点头:“我是。”
  至于谢长兮,应该不是。
  “那你们还真是幸运。”沈桓道,“‘劫’一般有两种解法,一种是破,一种是苟。”
  “什么意思?”林祈岁问道。
  沈桓“哎呀”了一声,道:“这么说吧,这破劫呢,就是破除设‘劫’之鬼的怨念,消除它的怨气,从源头上破开此劫,劫就不存在了。”
  “苟的话,就很简单了,苟活苟活,你只要能苟到最后,哪怕还剩一口气,都能出来。但是劫没破的话,后面还会拉其他人进去。”
  第20章 弃婴草堂
  正聊着,面摊老板走了过来,对沈桓道:“客官来点什么?”
  沈桓抬头看了一眼他摊位上的幌子道:“要一碗素面。”
  “好嘞。”老板应了声,转身进棚子里煮面去了。
  不多时,一碗加了青菜的素面端了上来,沈桓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掏出来一把白色的圆形纸钱,塞给了面摊老板。
  林祈岁等那老板走了,问沈桓道:“这老板也不是人么?”
  沈桓点点头:“你没见他就在自己摊位这一小块地方活动么?”
  方才是谢长兮点的单,林祈岁都没怎么留意,这会儿朝那老板看去,确实发现他一直在面摊搭起来的棚子下面活动。
  棚子遮出了一片阴影,摆放的几张桌凳,要么在棚子的阴影里,要么被旁边的大树遮蔽,丝毫没有暴露在外。
  想起谢长兮之前和他说过的,林祈岁道:“这老板,是个白阶的游魂?”
  “对。”沈桓面露欣赏的看向林祈岁,“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放心,游魂不伤人的。现在有很多鬼魂做生意,咱们就得给他们阴间的钱。”
  林祈岁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在纸扎铺没被烧之前,他应该多拿些纸钱元宝的。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直旁听的谢长兮开了口:“不用想了,纸扎铺里的纸钱是带不出来的。”
  “为何?”林祈岁不解。
  “因为你们进的那个劫是人级。”沈桓道,“劫分为:天、地、人三个等级,天级最难,地级次之,人级最易。”
  “人级的劫,一般都不会死人,但是也赚不到阴间的钱票。”
  “如今这世道,人鬼并存。只要你活着一天,就要吃饭睡觉,就要花钱的,不管是咱们活人的真金白银,还是它们阴间的纸钱冥币,你手里总得有些吧?”
  “只不过,如今恶鬼横行,到处都是劫,活人想赚阳间的钱可太难了。所以大家不得不去破劫,赚些阴间的钱票,给自己买口饭吃。”
  的确如此,林祈岁想想自己刚刚经历的劫,要不是有谢长兮在,陈母发起疯来,他一个人确实难搞。
  若进来的只是个没有帮手的普通人,除了老老实实按照手札上写的去做,还真没什么办法。
  “想什么呢?”
  见他皱眉不语,谢长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林祈岁心不在焉道。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谢长兮一笑,“我有很多,到你死都花不完。”
  林祈岁:……
  少年一阵无语,一旁的沈桓却是眼睛一亮。
  “谢大哥,你这么厉害,肯定破过不少劫吧?地级的你去过吗?我只进过一次地级的劫,还是有高人带着才出来的。那可真是太难了,我们一共八个人进去,最后就只有三个人活着出来了,而且给的冥币也不多。”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谢长兮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艳鬼揉了揉额角,一双桃花眸危险的眯起:“是阳间的金银,我家有钱不行吗?”
  “啊,哦。”沈桓讨了个没趣,也没在继续问了,埋头吃面。
  林祈岁也将自己碗里剩下的面吃完了。
  他知道刚刚谢长兮说家里有钱的话,是假的,骗沈桓的而已。
  这鬼说出口的话,三句有两句半都是胡扯的。
  三人吃完面,便一起往镇子里走去。
  昌隆镇的情况和垅阴镇差不多,街边的铺子都破破烂烂的,也看不见几个人影。
  没一会儿,四周就突然弥漫起了浓浓的雾气。
  那雾起初离他们还有些距离,而后迅速逼近,几乎瞬间就将三人完全笼罩其中。
  林祈岁正奇怪,就听沈桓道:“得,咱们这是又进‘劫’里了。”
  他话音才落,一个穿着烟灰色布衣的男人,就从旁边走了过来。
  这男人很瘦,脸上的颧骨高高凸起,双颊凹陷,左眼是瞎的,一颗坏死的眼球镶嵌在里面,脸上还有几道伤疤。
  看向三人时,瞎掉的那只眼珠就在里面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很是怪异。
  沈桓刚要开口询问,那男人突然笑了笑,道:“三位是来应聘伙计的吧,跟我来吧。”
  他说完,也不理会三人,径自转身进了街边一个破烂的草堂。
  这座草堂十分简陋,屋顶破烂,补了一层有一层的茅草,窗户上还有破掉的小洞,两扇对开的木门,一推开就吱嘎吱嘎的响。
  那男人率先进去,三人紧随其后也进了草堂。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了婴儿震天的哭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人,正坐在角落里抱着一个婴儿拍哄着。
  而就在她旁边,竟然摆放着十几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张着小手嗷嗷哭喊着。
  林祈岁皱起眉,他扫视了一眼草堂内部,发现除了这十几个婴儿之外,还有五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挤在一起,躲在墙角里。
  再看向草堂墙上,挂着一个已经裂了口的木牌子,那上面刻着三个大大的字:弃婴堂。
  “四位,”那瘦男人走了过来,说道,“咱们弃婴堂只需要两位照顾小孩的伙计,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暂时都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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