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后者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还在到处乱看。
也是,他一个鬼,能感觉出什么。
“两位道长进来坐。”妇人热络的将他们让进了堂屋,“我去给你们倒茶。”
谢长兮:“可否请令郎出来一见?”
妇人一愣,继而像是明白过来一般,点头道:“自然可以,我这就去叫他。”
门“吱呀”一声轻响,妇人出去了。
林祈岁看向谢长兮:“这样能行吗?”
谢长兮挑了挑眉:“自然能,你且看吧。”
林祈岁便不说话了。
不多时,妇人去而复返,身后跟了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模样清瘦,面相和他娘一样带着些刻薄,看着就不大好相与,十五六模样,应该比林祈岁还小个两三岁。
“二位道长,这就是我儿,陈光宗。”妇人谄笑道。
“嗯。”谢长兮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那位名叫陈光宗的少年一番,随口胡邹,“贫道观你面相,是个有福之人,你的那位新妻,与你命格正合,是旺夫相。”
旁边的陈母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林祈岁在一旁仔细观察少年脸上的神色,却发现,这少年听了谢长兮的话,面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不但不喜,反而十分厌恶的皱紧了眉,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微微皱眉,向陈光宗问道:“喜事将近,你不欢喜吗?”
岂料,他这话问完,陈光宗竟是脸色一黑,扭头就跑了出去。
陈母面上有些尴尬,强笑道:“这孩子,怕是要成亲了,还有些羞怯。”
她说着,便把话头岔了过去,给两人倒上了茶水。
“二位道长休息,我去看看小儿。”
说完,将两人扔在屋里,转身出去了。
谢长兮:……
没想到刚要进入正题,母子俩个就都跑了。
林祈岁也没料到自己这无意一问,竟会让陈光宗起了脾气,再想打探恐是打探不出什么了。
遂道:“走吧,再去问问附近的街坊邻居。”
也只能这样了,谢长兮不置可否,两人起身离开。
陈母安顿好儿子自外面进来,见两人要走也没阻拦,殷勤的将两人送到门口。
经过院中西侧的耳室,那小屋的门竟没有关严,留着一道手臂粗细的门缝。
三人经过时,自那门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林祈岁脚步一顿,这声音他太熟了。
正是那晚找上门来的新娘,红盖头上的玉珠相撞,发出的声响。
他侧头朝门缝里望去,恍惚瞥见一抹刺目的大红色,一双红绣鞋自那门缝里露了出来。
“怎么了?”见他停下,谢长兮也凑了过来。
林祈岁不语,下巴微扬,看一眼窄小的耳室。
谢长兮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吱呀。
陈母挡在两人面前,将耳室的门关严了。
“两位这边走。”
林祈岁和谢长兮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出了大门。
“二位道长慢走,两位赶路要紧,老婆子就不请你们参加我儿的喜宴了。”
站在门口的老妇人弯着眉,咧着嘴,露出假笑。
厚重的漆黑木门,随即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两人又重新回到街上,却发现原本还亮着的天,不知何时竟已经黑了下来。
明明他们出门时还是晌午,转了这么两圈,竟然天都黑了。
林祈岁纳罕:“天黑的这么快?”
谢长兮见怪不怪:“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可能快,可能慢。”
“外面?”林祈岁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重点。
谢长兮神秘一笑:“等咱们出去,你就知道了。”
“好吧。”他不想说,林祈岁也不多问。
两人回了铺子,在天黑前关了铺门。
谢长兮按林祈岁的意思,把他熬了一夜做好的纸扎品,都放到了西屋锁好,然后吹熄了烛台。
林祈岁自然要回东屋睡觉,谢长兮跟在他后面也想进屋,被林祈岁挡在屋外。
“你就待在堂厅。”林祈岁淡淡道。
“臭小孩,”谢长兮做出一副可怜相,“这么无情啊。”
“我这两天跑前跑后,又帮你糊纸扎,又给你做饭的,今天还帮你打探消息,你连屋都不让我进?”
林祈岁:……
他无语片刻,低声道:“你是鬼,又不用睡觉。”
“那我想跟你待在一屋。”艳鬼眉梢一挑,提出自己的要求。
林祈岁:……
还是个不好打发的难缠鬼。
沉默片刻,他抬头看了谢长兮一眼:“你身上太冷了,我病刚好,身子弱,受不了。”
一身白衫的少年,星眸泛着令人起怜的薄红,立在门口,可怜兮兮的朝他发出请求。
“行吧。”谢长兮妥协。
一转身,青色的衣摆在身后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消失在门口。
林祈岁松了口气,脱下外衫,上床睡觉。
第6章 五女一儿(修)
一夜无梦。
林祈岁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一早醒来,谢长兮又已经站在屋门口等他了。
“醒了呀,快来吃早饭。”艳鬼懒洋洋的倚着门框,一双桃花眸弯的好似新月,“我煮了粥。”
林祈岁揉揉惺忪睡眼,翻身下床。
等他吃了饭,两人继续出门寻找线索。
今日的垅阴镇又是阴天,停云霭霭,浓雾沉沉,搞的人心里都跟着恹恹的。
可偏偏,铺门一落锁,隔壁的张婆婆就像是脚上长了耳朵一样,又拄着拐杖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林小子,出去啊?”
林祈岁从一开始面对她时的有些发怵,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了。
“嗯,出去找人给我爹办丧事,他死了。”少年对答如流,不给老太太插嘴的机会,“婆婆放心,我天黑前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张婆婆答话,拉着谢长兮就走。
“哎……”
张婆婆似乎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干裂萎缩的嘴巴翕动了几下,死死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喵嗷!
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彻整个小镇。
令前面正快步疾行的两人都顿了下身形。
张婆婆却恍若不觉,伸手摸了摸蹲在她瘦弱肩膀上的黑猫,喃喃自语:“他都好些天没来看老婆子了,是不是?”
“到底在做什么呢?连你去了也不喂。”
……
今晚子时就是那鬼新娘说的,举办喜宴的时辰。
虽然他们现在打听出的消息不多,还不能确定鬼新娘就是陈家小儿子要娶的人。
但手札上第四条说:请务必在第三日天黑前,将做好的纸扎交给苦主。
这么说来,今日天黑之前,王家女定会来铺子取走谢长兮做好的那些纸扎品。
为了赶在天黑前回铺子,林祈岁和谢长兮分开行动。
一人去找陈家附近的邻居打听消息,一在街上找铺子里的伙计询问情况。
陈家既然住在这,就不可能不在镇上的铺子买东西,挑几家米面布匹铺子,总能问到些东西。
两人约好一个时辰后,在纸扎铺门口汇合。
谢长兮去找陈家隔壁的邻居,林祈岁则进了街边一家粮食铺。
铺子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刚吃过午饭,懒洋洋的缩在柜台后面的椅子里打盹。
林祈岁迈进铺子,屈起手指敲了敲柜台。
“老板。”
大叔睡得不沉,林祈岁叫了他两声,他就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买啥?那边有秤,自己装。”
“不买东西,”林祈岁淡声道,“我想问问您陈家小儿子的事。”
一听这话,粮铺老板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重新闭上了。
不悦的嘀咕:“瞎打听啥,耽误我睡觉。”
见状,林祈岁解下腰间的钱袋子,从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我给钱。”
果然,那老板立即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祈岁却是脸色一沉。
因为他将那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才发现,自己明明拿的是一块有棱有角的银裸子,放到柜台上却不知为何就变成了一枚纸折的金元宝。
“我……”
他想要把金元宝拿回来,奈何那老板已经看到了。
“哎呦,小客官这么大方?”
那老板看见金元宝,眼睛顿时亮了,一把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还上嘴咬了一下。
林祈岁看着他那副痴迷的样子,捏了把冷汗。
那纸元宝都被那粮铺老板咬进去一个坑,他却丝毫都没有发觉哪里不对,欢欢喜喜的打开柜台里面的抽屉,把金元宝放进去,锁了起来。
林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