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裴栖鹤挑眉:“都当水贼了,那么英明神武有用吗?”
他又问张小龙,“记住了吗?重复一遍。”
张小龙老老实实,跟背书一样指着他们重复一遍,裴栖鹤这才满意点头。
他交代:“你的兄弟们的口供你来串,串不来就说我们几个仗着修为高寻常不在你们面前露脸。”
“你只要好好配合,到时候我们一定把你们身上的黑锅掀了。”
张小龙睁大眼:“真、真的?”
“不是我不信你们,是……我这辈子也没有过这样的好运气。”
他缩在茅草屋的一角,仔细看也才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因为水里来风里去,晒得黑,反倒看起来成熟。
他低下头嘀咕:“我娘走得早,十二岁的时候我爹抱着小弟去看花灯,摸黑赶路,回来时一块摔在水中淹死了。”
“我为了讨一口饭吃,辗转到了青龙寨,拜了师父。”
“师父有文化,他看了我的八字,说我命不好,尤其克亲眷,往后除非遇到命硬到能把山凿个豁口的姑娘,否则就别想着讨媳妇了,反而是害了人家。”
“我一直记着,都不敢跟水寨的兄弟拜把子,生怕也义兄弟也算亲眷……”
“没事。”裴栖鹤安慰他,“你那点命数,跟我们几个相比,那都不算什么。”
狐五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不对,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
他如今也总算跟洛无心混熟,敢开开他的玩笑,朝他努努嘴,“这位的命格才叫一个惨烈呢。”
张小龙眼睛一亮,连忙问:“多惨烈?”
“你小子。”裴栖鹤指着他,“你还想幸灾乐祸啊?”
张小龙“嘿嘿”笑着挠挠头。
裴栖鹤起身:“行了,我们走了,这几天你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沉冤昭雪就好。”
“哦。”张小龙看着他们就要走出茅草屋,踟蹰一下,又喊住他们,“可我还不知道你们的真名。”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裴栖鹤煞有介事地说,“你不知道才没法把我们供出来啊。”
“不知道名字你们几个特征也很明显啊。”张小龙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缩了缩腿,“我就是想问,你们为何愿意帮我们?”
裴栖鹤歪了歪脑袋,他嬉皮笑脸说:“我们人好呗。”
“这世道好人多,偶尔天上也会掉馅饼的。”
张小龙呆呆目送他们离开。
……
伏波城,博山院。
这个别致的院落是太子李含璋的住所,他平日身在王都参与朝政,这里多半没人住,因此比起王府,更像是花园。
李琼玉站在廊下,抱着剑看枝头上的花苞。
尚未开春还算冬日,但伏波城气候宜人,天不算冷,在场有修为傍身的修士大多轻装简行,只有李含璋还裹着大氅。
他抱着暖炉,信步走到李琼玉身边站定。
“我记得你离开时,才长到我胸口,如今已经……”他可以停顿一下,有些微妙地说,“比我高了。”
李琼玉低下头看他,点头:“嗯。”
李含璋意有所指:“宫中屋檐矮,七妹回去,会低头吗?”
李琼玉觉得奇怪:“不低头,撞过去?”
李含璋低低笑了一声,他也看向那花:“这花是我从母妃故土移来的,本来怎么都不肯活,请了仙人用上术法呵护,却又乱了季节,本是夏日的花,如今就抽了花苞。”
“七妹也认得这花吗?昔年我母妃常常将它绣作衣服纹样。”
李琼玉怔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李含璋意外,“那你是在看……”
李琼玉指着树枝:“虫。”
她担心说得简短不好理解,又扩充了一点,“大毛毛虫。”
李含璋:“……”
他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作者有话说:李含璋(仰视):七妹又长高了。
悲报:今天也没能早更
第133章 突破口
李琼玉意外地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啊。”
“你小时候就怕。”
李琼玉转过身,轻轻拍打花枝,转身告诉他,“现在没了。”
李含璋有些狼狈地清了清嗓子:“七妹见笑……”
“没事。”李琼玉摇摇头。
他们将李含璋送回博山院,稍作停留。
本来是不用多说什么的,但看样子,李含璋似乎想告诉她,自己在此地做什么,李琼玉也就听一听。
李含璋不敢再站到廊下,僵硬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李琼玉也跟着进了屋,问他:“王贤妃安好?”
李含璋怔了一下,他微微抬起头:“……是吗,你还不知道。”
他垂下眼,“我母妃已经仙去了。”
这下轮到李琼玉愣住了。
她离开皇宫以后,确实也没怎么再打听过宫内的消息,也当真不知道,当年和她母妃势同水火的那位王贤妃,已经不在了。
她问:“何时的事?”
“去年。”李含璋淡然开口,又看向屋外,“算是厚葬,追封了‘贞敬’二字。”
李琼玉还想问问王贤妃是怎么去世的,但她略微思考,担心会不会问得冒犯。
李含璋垂眼坐着:“母妃去后,父皇担心我忧思过重,将我过继到姜皇后名下。”
李琼玉更加诧异。
成年皇子,又不需要人教养,何必多此一举过继?
她离开皇宫许久,但并不笨。
她一下就明白过来——就像父皇忌惮她和赵贵妃身后的赵家一样,他也同样没对李含璋和王贤妃身后的王家掉以轻心。
李琼玉思考片刻开口:“他大概是觉得在帮你。”
李含璋抬起眼,对上她的眼睛,李琼玉接着说,“他日你若继位,不必受外戚王家掣肘。”
她还奇怪,这次李含璋来伏波城,怎么身边只有这么几个人,不见王家的那些好手,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含璋笑了笑:“这个道理,我病了半月才想通,七妹一下就想透了。”
“你不是想不通。”李琼玉没别开视线,“你是不想接受。”
李含璋:“……”
他习惯了见人说话留三分余地,一时间难以习惯李琼玉直来直往的脾气。
他忍不住问,“你小时候说话也是这样吗?”
“还是去了神华派之后,仙山自由,剑芒锋锐,才这样无拘无束又一针见血?”
李琼玉偏了下脑袋:“记不清了。”
李含璋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羡慕,他轻轻叹了口气:“七妹,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出生时,父皇都请国师给我们批了命。”
“你的命格显贵,连国师都变了脸色。”
李琼玉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命都不错。”
李含璋轻笑一声:“天潢贵胄,若还要说自己命不好,凡间万民还怎么活。”
“只是好与好之间,也有差距。”
“当年国师曾交代母妃,我命中忌水,父皇还特地赐了一只黄玉麒麟给我辟邪。”
“母妃当年不信这些的,直到我那年落水,那只黄玉麒麟也遗落在池底,她疯了一般求神问佛……”
他低头叹气,“我成年之后,父皇赐我一块封地,因这城靠着长波河,还叫‘连波城’,母亲还大闹一场。”
“最后也没能拗过父皇,她只能请旨,将城名改称‘伏波’。”
李琼玉若有所思。
“可谁能想,伏波城常年水患,我上请建造堤坝以修水利,结果拨下的银两还没到伏波城内,就在长波河上失去了踪迹。”李含璋抬眼,“押送官银的兵士就被挂在青龙寨前,而伏波城城主也失去踪迹。”
“城主尚未寻到踪迹,此地仙使曾是王家为我寻来打理封地的可靠之人,如今……态度也叫人捉摸不透。”
“我执意要上船,多少也是不信命,我不信这一条长河,我当真渡不过。”
李琼玉问他:“如今信了吗?”
李含璋安静片刻,又开口:“不信。”
李琼玉笑了一声。
“我没有可用之人。”李含璋终于说到正题,“我想借你队中人手一用。”
“水利之事,我势在必行。”
李琼玉想了想:“是好事,我没意见。”
“但他们不是我管的。”
李含璋微微松口气:“只要你应允,剩下的,我自会说服他们。”
“只是你要稍作停留几日。”
“好。”李琼玉简短答应下来。
李含璋盯着她手上的春山镯:“……赵旬邑我还是会留给你。”
“都行。”李琼玉颔首,“就说这些?”
李含璋端起茶杯,茶叶悬浮,茶水轻颤,他轻声说:“还有一件事。”
“李琼玉,你回来,会争皇位吗?”
李琼玉诧异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