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临忙说道:“里面加了些素馨花。”
  擎涳一惊:“为何加素馨花?”
  沈临说:“叶先生告诉我,神主元神的本源是素馨花,所以这花可以助神主更好的恢复。”
  擎涳又问:“可逆界中的素馨花开在冬季,你如何得来的这花?”
  沈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打听到潆都城北有一个专门培育素馨花的花田,就去买了几株回来。”
  说着,沈临掂了掂腰上挂着的钱袋:“我这好不容易回来的钱啊,还没听个响儿,就又花光了。可能我本就与钱财无缘,早知如此,我也不费劲爬房顶了,反正最后这钱落不到我手上,现如今还惹得神主生气伤身,真不值当!”
  擎涳无意中瞄了一眼沈临的钱袋,看见他腰带上多了一枚暗红色的玉佩,有些好奇地问:“你这玉佩是?”
  沈临闻言,拿起玉佩展示给擎涳,说道:“初到逆界时,我把他押在茶馆了。因为这玉佩是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养父说兴许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所以别看它成色不好,我也舍不得丢,还是得想办法赎回来。”
  听闻此言,擎涳心中一紧,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捏紧了端着汤碗的手指,半晌,开口说道:“所以你才非要把钱袋拿回来,只是想赎回这玉佩?”
  他起初还以为沈临视财如命,为了拿回钱袋,连雷劈都不顾。可现如今看来,实情并非如此,他为了给自己买素馨花,不惜花光了所有的钱也没抱怨,想来并不只是个贪财之徒。
  沈临笑笑没回答,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突然想起刚才的话还没聊完,便又问擎涳:“神主方才说这汤怎么了?味道不好吗?是不是因为放了素馨花的缘故?”
  擎涳低垂着双眼,神色微动,他避开了沈临的视线,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有,我是说…这汤里没放盐……”
  “我是特意没放盐的,以前听我家邻居大婶儿说,月子里的饭都不能放盐,这样才最补身子。”
  “咳…咳咳……”
  擎涳突然被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因着护元结界在,沈临不敢贸然靠前,只焦急地询问着:“神主你怎么了?怎么呛到了?”
  擎涳理顺了气息,生气地把汤碗扔回沈临手里,瞪着他道:“滚出去!”
  “啊?”
  “没听懂吗?滚出去!”
  “那这汤……”
  “不想喝了,拿走!”
  沈临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嘴瓢说错话,以为只是擎涳莫名其妙闹了脾气,不过现在神主大人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红润了不少,想来这汤还是有用的。
  对,明天再熬点儿!
  第18章 阿兰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就见叶沐笙跑进来说:“赶紧藏起来,烺篂回来了。”
  沈临一时慌了神,现在从大门出去的话正好会撞见烺篂,但这凛阁也没有后门,正四下张望不知该躲哪里好时,门口已经传来了烺篂的声音:
  “叶先生怎么没在门口守着?夜行司没有案子啊,你是不是听错……”
  话没说完,烺篂便看到了屋里的沈临,两人四目相对,沈临眯起眼睛一笑,朝烺篂打了招呼:“烺大人好……我这儿还有鸡汤,要不要来点儿?”
  烺篂愣了一会儿,脸色微沉道:“你怎么进来了?别添乱,出去!”
  沈临还是有些害怕烺篂的,尤其是他腰上的那把凌岳刀,瞅着就吓人,于是一边往叶沐笙身后躲一边陪笑道:“我来给神主送鸡汤,不是来添乱的。”
  “你出现在神主面前就是添乱,赶快出去!”
  “神主可没嫌我添乱,你看他脸色是不是比之前红润多了,我才不出去!”
  “你快点儿,别逼我动手!”
  两人隔着叶沐笙吵了半天,几乎忘了旁边的神主大人,擎涳突然咳了一声,开口道:“要吵就滚出去吵,别在这儿惹我烦!”
  烺篂忙闭了嘴,只是仍旧一脸怒意地瞪着沈临。沈临也一样不服输地回瞪过去,反正有擎涳在,他知道烺篂不敢拿他怎么样。
  被二人吵得头疼的擎涳,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问烺篂:“之前叫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烺篂道:“禀神主,张生来的暗印已交由叶先生记档完毕,拿去净化了。至于那个阿兰的暗印,连同她的灵魂,姜禄阱也放于匣封内一并交于我,何去何从,待神主定夺。”
  擎涳闻言,一挥手收了护元结界,从床上站起来道:“把匣封给我,我要去一趟城西。”
  烺篂忙劝道:“神主要做什么,让属下替您去吧,您的元神刚刚复原,还是再多休息两日为好。”
  擎涳:“我已无碍,拿来。”
  烺篂只好把匣封递到擎涳手上,擎涳拿了便要出门,沈临忙叫住他:“神主是要去城西郑货郎家吗?”
  擎涳偏过头看了沈临一眼,算是默认。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沈临道。
  擎涳沉了片刻,转身迈出凛阁的大门,嘴里却留下一句:“随便你。”
  待二人离开后,烺篂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解地问叶沐笙:“叶先生,你说这神主不让我跟着,反而让那瘟神跟着,这是为什么?”
  叶沐笙瞥了烺篂一眼,又看看手里那碗没动过的黑苦的汤药,无奈地摇摇头:“今后这苦药啊,怕是没人喝了。”
  ……
  再次来到城西郑货郎家,沈临见原先门口那些为办丧仪而挂的黑布和黑幡已经撤下了,只摆了两篮白色的野菊花。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便轻轻推了两下,没想到门竟没拴上,直接就推开了。
  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没人打理过了,沈临和擎涳站在院子里,四下张望着,却找不出一点人生活过的痕迹。
  “有人在吗?”沈临朝屋子的方向喊道。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应声,沈临刚想走进屋子里看看,却被身旁的擎涳拽住了手臂。擎涳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朝屋子里喊道:“郑三才,阿兰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屋里传来桌椅板凳被踢倒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神色焦急,衣着破旧的男人从屋里踉踉跄跄跑了出来,眼神里满是焦急地问:“阿兰回来了?阿兰在哪儿?”
  擎涳认出这就是郑货郎郑三才,没想到才几日不见,整个人都瘦了两圈,面容憔悴,目光呆滞,甚至都不如街上落魄的乞丐。
  “郑三才,你真的想要见到阿兰吗?”
  郑三才这会儿也认出了擎涳,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朝擎涳央求道:“神主大人,求您再让我见阿兰一面,我俩前世的缘未尽,幸而一起来到逆界,可以再续前缘,但没想到还是未能如愿。阿兰惨遭不测,我不愿一人独活,若阿兰不能回来,望神主大人赐我个痛快,把我的暗印也摘了去吧。”
  擎涳看着跪在面前的郑货郎,轻轻叹了口气,道:“摘了暗印,便不能再轮回转世,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郑三才语气坚定:“愿意,阿兰已无转生的可能,我就算转生为人,喝了忘川水,忘了前尘往事,但我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的灵魂一直都为她而生,没了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是我没有保护好阿兰,都是我的错……”
  郑货郎说着说着,便留下了眼泪,此时是白天,城里安静极了,清风吹过郑家门前的那两篮野菊花,飘来清幽的香气,令人不禁想到了秋日的田野,暖阳伴着花草香,是幸福的香甜。只可惜,这幸福若无人相伴,也只剩哀伤旧忆惹人悲。
  擎涳思忖了片刻,对郑货郎说道:“郑三才,我如今可以答应你,让你再见阿兰一面,只是阿兰现下只剩灵魂,她不可在逆界停留过久,需立即前往冥界转生。你可愿意放下执念,随她一同轮回转世?”
  听了擎涳的话,郑三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猛地抬起头看着擎涳,眼神都亮了许多。他慌忙答应,点头如捣蒜:“愿意!当然愿意!神主大人的意思是,阿兰的灵魂没有消失,她还能回来?她还能转生?”
  擎涳未言,只将匣封放到地上,用神力画了个阵法,然后指尖一点那匣封,里面慢慢飘出一团冷雾,冷雾在空中幻形出阿兰的模样,直到幻形完毕,阿兰才渐渐睁开了眼。
  “三才……”
  一声“三才”,把还在惊讶中的郑货郎唤回了神,他忙站起身朝阿兰奔过去,想拥她入怀却扑了个空。
  “阿兰…阿兰真的是你吗?”
  “三才,是我,我回来了。”
  阿兰站在法阵中才能维持身形,所以她不能轻易挪动,而且她只是个灵魂,郑三才看得到却触碰不到她。但尽管如此,能再见一面,再说几句话,郑货郎也心满意足了。
  “阿兰,我还以为你…以为你就此消失于三界之中,再也回不来了,如今能见到你真好,真好……阿兰,你怪我吗?若我那日早些回家,是不是就能保护你了,你是不是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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