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阿纯和他视线交汇,心中“咯噔”一下。
半小时前覃无让侍者打包的焦糖玛奇朵和舒芙蕾被送了过来。
覃无谢过侍者,待人离开,松了松眉,道:“事已至此,这些也不是很重要了,多谢你帮忙,我先回去了。”
阿纯“嗯”了声,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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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无拎着打包回来的咖啡和舒芙蕾,看着坐在客厅的秋连,以及被江宜臻抓着爪子玩的黑猫,眼中罕见地露出迷茫来。
秋连,在他家。
——干什么?
显然,秋连也很僵硬,他甚至没敢抬头看覃无。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虚,整个人都如临大敌道:“我是被动来的!”
江宜臻放下黑猫的粉色肉垫,欢快地走来迎接自己的咖啡和甜品,笑吟吟地介绍说:“这位是原首席执行官,你们都认得。”
秋连悄悄翻了个白眼,白淳礼微微点了一下猫头。
客厅中气氛有些过于诡异了。
“事情已经说完了,你们先走吧。”江宜臻下逐客令下得非常痛快。
秋连逃也似地离开覃无家,白淳礼手急眼快扒着秋连跟他一起跑了。
覃无还是头一次见到秋连这个模样,边脱下外套,边问:“他们来做客?”
江宜臻挖了一大口舒芙蕾,道:“嗯,我请来的。”
想到秋连的脾气,覃无大概能懂是哪个“请”。
他到洗手间洗手,从镜子里看到江宜臻的脸。江宜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咬了一下手里的叉子。
覃无擦干净手上的水走出洗手间,抱着江宜臻亲了亲,跟着尝到舒芙蕾甜甜的味道。
江宜臻被亲得呼吸微乱,在间隙中道:“我今天想到一些事……”
“什么?”覃无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珠。
“我能感到那个东西在逼近我们。”江宜臻说,“你们大概也猜到,孟夏就是深渊降临的媒介,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眼。而且他能让深渊覆盖的范围,或许不仅仅是人界。”
以江宜臻的经验来看,仅一个人界是少说,因为他只见过人界被深渊完全侵入的场景,也没见过深渊完全降临三界的样子。可是逼近三界的气息过于强烈,他内心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覃无瞳孔微缩:“他是……眼?”
江宜臻点点头。他是后知后觉事情不大对的,或许是受血契的影响,他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孟夏的不同之处,仔细想来,其实他身上,一直都有一种令人熟悉的注视感。
注视感……他第一次觉得人类给事物命名过于贴切。
听到覃无有些震惊的语气,江宜臻问:“你们以为是什么?”
“邪神降临的容器。”覃无如实道。
江宜臻微微摇头,道:“普通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
覃无相信江宜臻道判断。
就在覃无组织语言想要把这个信息告诉阿纯时,江宜臻道:“如果能尽快毁了这个眼,可以帮我争取一些时间。”
覃无内心陡然焦躁起来,尽管他极力压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急切。他轻声问:“我帮你争取什么时间?”
“我去请那位邪神离我们远点。”江宜臻弯了一下眼睛。
覃无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宜臻慢慢道:“处理眼麻烦了点,越快毁了它越好,这样我就越安全。”
覃无:“但是你自己,我不放心。”
江宜臻摇摇头,坚定道:“不要担心我,我会带着渡也。”
覃无盯着江宜臻,后者面上没有一丝犹豫。
在战斗中会本能庇佑后辈的覃无,自然明白江宜臻为什么会这样说。他知道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江宜臻的决定,只是不免有些泄气。
“好。”覃无低头,额头轻轻搭在江宜臻的一侧肩上。
江宜臻的眉松懈下来,说:“我会好好回来的。”
覃无的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
是孟均容。
“孟夏离家出走了。”
·
雪夜,寒风凛冽,冷色路灯照亮江边的路。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只在睡衣外裹了呢大衣的瘦弱少年重重倒在路灯下。
他冻得浑身都在疼,眼泪在睫毛上凝成冰。
离家出走的孟少爷哆嗦着拿出衣服里的现金,数了数。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车辆的远光灯刺得闭上眼。
唰——!
黑色加长林肯急停在他两米开外,数辆车同时在另一个方向驶来,呈包围状停在他附近。
“夏夏,你冷不冷的——”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任谁都能听出她的焦急和心疼。
保镖为孟夫人撑着伞,她裹着厚厚的披肩,也不顾自己还穿着拖鞋,跌跌撞撞就要跑向孟夏。
绝望却在孟夏心中不断升腾,他瞬间站起来,一边退向江边一边说:“别过来!”
孟夫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江水虽说已经结冰,但现在还没有冻结实,孟夏本就体弱,真的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正要给保镖使眼色,这时,始终没下车的孟均容放下车窗,淡淡说了一句:“你如果有决心,想跳就跳。”
见到孟均容的一瞬间,孟夏脸色更加灰败。
孟夫人丝毫没有犹豫,转身就给了孟均容一个巴掌。
她的美甲很长,在孟均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来。但孟均容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冷冷盯着自己的儿子,道:“谁也不许拦着他,让他跳。”
“你个疯子!你——”孟夫人还想打,但被保镖控制着退后,“你简直是禽兽不如!”她的力气比不过保镖,整个人被抱起来塞进了后面的车里,辱骂声和哭声也随之消失。
孟均容静静和自己的儿子对视。
果真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去拦孟夏。
但孟夏也是真的不想跳,他这时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怕的,整个人抖如筛糠。他不仅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更看到了父亲身侧那人的侧脸。
——是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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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江边大楼之上,江宜臻懒散地扶着栏杆,静静眺望远处透着血红色的天。
黑猫在他胸前,脸上的毛被吹得一团乱。
不多时,阿纯的身影出现在江宜臻身后。
“这孩子。”阿纯垂眼看着江边,拢了拢袖子,“他就要死了。”
江宜臻“嗯”了声,将臻臻拉出来搁在身前。
白淳礼吓了一跳。
臻臻只穿了一身家居服,高楼上面很冷,他便本能缩在江宜臻怀里。
想到以后或许见不到臻臻了,江宜臻有些怅然,将外面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自己只穿了件蓝色衬衫。
他又把舒舒服服窝在身前的白淳礼扯下来,抖了抖这团黑球,无声警告了一秒,让他变成人。
白淳礼不情不愿地化为人形,对于臻臻霸占自己的位置这件事有许多不满。
“这是?”阿纯看着臻臻,略有疑惑。
江宜臻:“覃无的子血契就在他身上。”
话说间,江边的孟夏已经跳下去。
片刻后,坐在林肯后面的覃无不紧不慢推开车门,站在江边拉着掉进冰窟窿里的孟夏上来。
同时,臻臻靠在江宜臻的肩上闭眼,身体变冷了几分。
“想必你能感受到,深渊在向这边聚集。不,范围更大,我也看不到边际了。”江宜臻语气平淡,抬手用手腕上的发绳把一头银白头发绑起来,“这位监管局副局长已经计划好,今晚就在这地方把亲儿子祭天。”
阿纯没什么表情,道:“聚集来的,不止他的人。”
“是啊。”江宜臻碰了碰臻臻冰冷的脸,臻臻甚至有些呼吸微弱了。
那枚血契的能力,比他想的要更加霸道。
与此同时,江边。
孟夏打着冷颤,父亲的神色几乎让他呕吐。
孟均容知道他不敢做什么,诚然,他从小就怕疼,又怕死,在温柔的港湾中无知赴死也没什么不好的。那里虽然有利用他的父亲,但还有爱他的妈妈。
但……
不甘心。
孟夏僵硬的右腿微微后撤,他死死盯着孟均容身侧的覃无,整个人猛然向后倒去。
他想,我要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
孟均容呼吸一窒。
他反映了几秒,才微微侧头,道:“去带他上来。”
覃无下车,大步走到江边,单手拎起在零下几十度的水中根本没力气的孟夏。孟夏呛了水,这一下去了他半条命,他到岸上已经意识开始模糊。
孟夫人也挣脱了保镖的束缚,尖叫着跑下车,跪在雪地上抱着孟夏哭得撕心裂肺。
她尖锐地骂孟均容,骂覃无,跌跌撞撞抱着孟夏往车里去。即便孟夏再瘦弱也是个男性,甚至身上都是沉重的水,孟夫人抱着他吃力得厉害。
覃无有些冷漠地看着她,在她要狼狈跌倒时出手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