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覃无很细微地压了一下眉,低头摸了摸小狐狸的头, 再对阿纯郑重道:“今天多谢了, 你说的事我会尽快解决。”
“那么覃长官的承诺我记下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阿纯笑了笑,“孟夏先留在我这儿就可以,我知道怎么糊弄小孩子。”
覃无松了一口气, 没再多言,带着江宜臻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鬼医忽然一拍头,扬声:“覃长官,他还有件东西在我这儿,你一齐带着吧。”
他很快走向覃无,将口袋里的挂坠搁在他手心。
这挂坠小巧,触感冰凉,在手心中好像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覃无微微一怔,收好挂坠,道:“多谢。”
鬼医摆摆手,怜爱道:“快回去吧。”
·
孟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药店了,而是在一辆行驶的车中。
他心中一紧,猛然坐起来,却眼前一黑。
“不要紧张,我们在回王宫的路上。”
温和的女声抚平孟夏的紧张,他扶着额头缓了缓,看向另一侧。
鬼王端坐在那里,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淡笑道:“覃无去忙了。”
她面容没有丝毫攻击性,是如水一般的柔和,但孟夏仍然不是很自在。他很不适应于寄人篱下,现在覃无也不在身边,更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嗯……多谢殿下。”他快速眨眼,没敢和阿纯过多对视。
阿纯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孟均容明知给了覃无麻烦的任务,却还是坚持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孟夏留在了鬼界,阿纯一路上都在想,孟均容会是这么草率的人吗?他还有什么想法?
但那些,她就不得而知了。
安排好孟夏的住处,又处理了一些琐事,阿纯这才回到寝宫休息。
鬼医已经候在这里,等着为她处理白天的伤。
阿纯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浮着几分忧愁。
鬼医轻声问道:“又在谴责自己吗?王。”
阿纯微微摇头。
鬼医跪在她腿边,将侧脸贴在她的手上,低声宽慰:“无论什么事,您都不必难过。”
“不,我不难过。”阿纯淡淡道。
鬼医抬头,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来。
“我今天看到老师了。”阿纯的声音很轻,这几个字她说得很慢,仿佛在回味每一个细节。
鬼医睁大眼睛。
“我只希望,她不要对我失望……”阿纯的尾音几乎已经消失了。
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否是正确的,青汝会赞同吗?她是什么看法?这些她一概不知,青汝教导她本领,却没有教她身在其位,什么才是该做的,什么是正确的。
阿纯闭上眼,第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赶到。
鬼医贴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
覃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他从前不回家会定期叫人来收拾房子,但这些天诸事繁杂,他心情也很差,理所当然地忘记联系钟点工,所以回来后看到的景象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覃无把怀里沉睡的小狐狸放在卧室,给江宜臻盖了被子。他就像平时睡觉一样团在被子里,呼吸均匀,看着乖顺又柔软。
覃无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直到很久没进食的胃开始警告他,他才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翻冰箱吃了两片剩吐司(大概已经过期了),感觉没那么头晕恶心了,便回到卧室。
覃无站在床边观察了会儿江宜臻。
他松了松眉,罕见地宕机了一阵子。
脱离鬼医的手术室后,在熟悉的家里,覃无总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尤其是江宜臻在他床上懒洋洋的姿态,就像之前每天都能看到的一样。
覃无单膝跪在床边,从被子里挖出小狐狸,抱了起来。江宜臻的大尾巴自然而然地向上卷起来,遮住他的腹部。
覃无心跳微微加快,慢慢低头,和江宜臻的额头相贴,缓缓地将神识探进他的识海中。
开始是顺利的。
江宜臻的识海极为广阔,漫漫一片无边无际,浩瀚如海。
正在覃无全神贯注寻找江宜臻的神识时,忽然间,识海中弥漫起浓浓的大雾,瞬间将他的神识包裹起来。
片刻后,覃无的神识被轻轻推了出去。
覃无愣了一下,睁开眼。
——江宜臻在排斥他的神识。
他想起鬼医给的引神香,于是立刻拿来用灵力催动,再次尝试进入江宜臻的识海。
引神香没有味道,它带领着覃无逐渐深入这片识海。
仍然是浓雾漫漫。
覃无什么都看不清,也感受不到。他触摸到推开自己的浓雾,它们微微散开,在引神香的缠绕下,逐渐消失。
而就在这时,覃无周遭倏然间褪去所有颜色,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神识刺痛。
他挡了一下眼睛,冷静观察情况。他感到有什么在发生变化,但是他分辨不出。
“覃无?”
这一声过于醒神,覃无几乎猛然在白光中,清晰看到了江宜臻的身影。
江宜臻站在一块巨石上,一身白色长衫随风微微向后扬起,长长的黑发没有仔细梳好,而是全部被随意拢在左肩一侧,用一根红色发绳松垮绑住。
他的笑容很柔软,整个人都极为明媚。
周遭景色越发清晰,清晰到覃无能够听到鸟兽振翅的声音
“……臻臻。”覃无下意识叫了江宜臻的名字。
江宜臻从巨石上跳下来,碧色双眼就这样亮晶晶地弯起来,走过来时衣摆的弧度都是轻快的。
覃无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他张开手,往前走了一步,“臻……”
下一刻,两人错身而过。
覃无错愕回头,眼睁睁看着江宜臻轻盈地跳上另一个人的身体,被稳稳托住腰,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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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解锁臻臻发型之侧扎发。
第40章
来人轻裘缓带, 比少年体型的江宜臻高了近一个头。他托着江宜臻,微微抬头仰视着他,眉目舒展:“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江宜臻压下上翘的嘴角, 端道:“我只是路过,没人等你。”
“不是等我?”此人语气稍有惊讶, 含笑说, “那面人只好我自己吃了。”
江宜臻急道:“不行!”
“只是路过吗?”
“……不是。”
江宜臻软软地贴着人的颈侧, 讨要那个面人。
也就是这样稍微错位的一瞬,覃无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和他一般无二。甚至神态也只有细微的一些不同, 大体上是相似的。
这人就是他的前世……?
他身处江宜臻的记忆中,无法被注视、被听到。
覃无眼睛一眨不眨, 静静地看着江宜臻和仙尊的过去。
江宜臻拿到面人后,欢天喜地跳下来,连发绳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跑在仙尊的前面上山, 三步一回头,确认身后的人还在跟着。
分明是同一张脸孔, 覃无却觉得他和自己熟悉的江宜臻有许多不同。
覃无眼见他们越走越远, 眼睛涩得发疼, 抬脚跟上去。
下一刻,走在后面的仙尊轻轻侧过身来,看向他所在之处。他这时的模样和方才轻声细语完全不同, 带着十分冰冷的杀气。
覃无无动于衷, 几乎有些刻薄地挑剔着自己的前世。过于轻佻,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看起来十分虚伪。
仙尊微微蹙眉,觉得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便回身,没再理会这份怪异感。
他拾起江宜臻弄掉的红色发绳清理完收好,离开这里。
覃无无声跟上。
这座仙山几乎遗世独立,灵气浓郁更甚他见过的所有福地。
山中小筑清雅精致,桃花树伫立于院中,其下是一方矮矮的石桌,落了些花瓣。
这里只有他二人居住。
江宜臻吃掉了面人,懒洋洋地躺在树下。
覃无想要抬手接住一片即将落在江宜臻脸上的桃花瓣,但它穿过了他的手,还是落在了江宜臻的鬓间。
江宜臻浑然不觉。
仙尊在石桌旁安静看书,神色认真又温和,时不时拿笔写下批注。
他一看就是整个午后,傍晚时分才抬头。
覃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看到江宜臻睡饱了起来,就坐在石桌对面,仍然没骨头一样歪着,拿来仙尊看的本子,翻了两页,重重合上,抱怨道:“你写东西在我字的旁边很伤人心。”
仙尊疑道:“怎么伤人心?”
“我的丑,你的好看。”江宜臻指给他看,“你上次还说我画的竹子是柴堆。”
仙尊宽慰:“臻臻才开始写字画画,写不好很正常。而且那次我不知道你画的是竹子,不要记仇了。”
“不能立刻漂亮吗?”
“我的字最开始比你更不如,你比我更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