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84节
齐斯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发现神錾可以带出副本后,便将它收入道具栏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记得自己有再将它取出来过,竟然也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道具的图标何时从道具栏的格子中消失了。
是记忆出错了,还是副本的某种机制?
齐斯伸手去触神錾,余光陡然瞥见自己右手腕上的一抹血色。
那儿不知何时系了一根血红的祈福带,还恶趣味地打了个蝴蝶结。
至此齐斯确定了,自己在兔神町入睡后,绝对有人来过,趁他无知无觉间对他做了一些事。
明明《逃离兔神町》游戏暂停了,为什么这个时空中的剧情还会继续发展?
是谁捣的鬼?陆鸣还是兔神?背后有何目的?
齐斯将祈福带从手腕上扯下,上面赫然用金色写着三个词——
【诡异游戏,规则,交易】。
这是他自己挂上去的祈福带,是他在尚未知晓事件全貌时交给兔神的投名状,同时也是对兔神的试探。
混杂在无数条祈福带中的这一条并不起眼,除非兔神愿意将一条条祈福带看过去,才能发现。
而一个愿意将千万条字句一字一句阅读的神,不是在囚禁的生涯中已经疯癫,便是执着到不愿放过一线希望。
只有这样,齐斯才敢放心地与祂交谈。
而普通的npc在诡异游戏认知扭曲的作用下,是看不到上面写着的字的。
兔神必须能看到并且理解,才证明祂是可以交流的、有灵智的npc,而非一团空有神力的死物或者鬼怪。
这样,祂才有让齐斯和祂平等谈判,并展开进一步的合作和利用的价值。
所以……这条祈福带是兔神缠在他手腕上,用来传达合作的请求的吗?
齐斯陷入了沉思。
如果早就想要合作,为什么之前要表现出一副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态度?
难道是因为兔神在几分钟前才刚看到这条祈福带吗?
几案上的神錾忽然飞了起来,很重地在木质案台上敲击了两下,发出闷闷的“叩叩”声。
齐斯侧头看过去,同时将右手覆上左手腕的命运怀表,随时准备发动。
一块木块从木箱中飞出,落在案台上,神錾竖起刀身,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刻画文字。
木块被固定在中线偏左,神錾则斜斜地垂在右侧,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那儿,一手握木块,一手握刻刀,不疾不徐地从事雕刻。
齐斯屏息敛声,试探着伸手去触摸,指尖从空气中漏过,不曾产生任何触感。
神錾还在自顾自地刻划,第一行文字已然显露全貌:
【1、兔神可以交流,但不要高估祂的智慧,神无七郎死时还是个孩子,听不懂潜台词;(祈福带是我带回来的,有什么交易的想法直接和兔神说)】
这是新的规则,还是……提示?
齐斯的目光落在括号中的文字上,略有些凝固。
对方这是看出他的想法了吗?
他向来擅长隐藏自己的心绪,并对旁人心中所想洞若观火,却没想到也有被人看破的一天……当真是新奇的体验。
【2、雕刻兔神像时不要照着神龛中的兔神像雕刻,否则只会使你成为兔神新的躯壳;按照你手中的那尊兔神像刻就行,可以适当增加一些细节。】
神錾画了一个大大的句号,表示完毕,躺在几案上不动了。
齐斯想起《逃离兔神町》游戏的结局一,“犯下谋杀罪的恶鬼之种”。
旁白说他扮演的神无七郎与恶鬼为伍,当时他就猜测,那并非夸张的说辞,自己可能真和某个“恶鬼”存在联系。
没想到正好应在此处。
看不到形体,却能够操纵祈福带、神錾等道具,在关键时刻给出不敬神的提示……确实符合传说中的恶鬼形象。
齐斯沉吟片刻,走到几案边,似笑非笑地问:“契?你这是不放心我,顺路来看一眼吗?”
没有回应,神錾不动如山地躺在案台上,恍若失去操纵者的死物。
是已经离开了,还是像《伥鬼》副本中那样,听不到他的声音?
齐斯拿起神錾,在木块上刻道:【契?】
他放下神錾,这次,缠着红绸的刻刀飘了起来,在木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齐斯再度拿起神錾,刻:【黎?】
神錾的回应依旧是一个大大的叉,不知是不是齐斯的错觉,这个叉比之前的还要大,边缘甚至有些抖,像是在忍笑。
窄窄一块木块的正面刻满了对话,因为“纸笔”的特殊性,一道道字迹笔画尖利,形体松散,丑得一模一样,乍看分不清彼此。
齐斯微眯着眼,又刻:【我?】
这回连回应都没有了,那个路过的“恶鬼”不知是真的走了,还是懒得搭理齐斯无聊的提问。
齐斯用神錾将木块的表面刻花,直到再看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儿了,才将它扔到床底。
不管怎么说,木块上的文字确实提示了一个新的方向——和兔神好好地谈一谈。
反正接下来一人一神要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合住五天,有的是时间讨价还价。
齐斯举着还在循环播放的录音机,一步步走向神龛,在兔神像前的蒲团上跪坐。
他将手中写着【诡异游戏,规则,交易】三个词的祈福带展开,用双手托举着递到香案上,是一个诚心诚意、毫无戒备的姿态。
“兔神阁下,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并非是来害你,而是来救你的。”
“神无七郎死时还是个孩子”么?齐斯最喜欢忽悠小孩子了。
第九十八章 小心兔子(二十五)他没有欲望
“兔神町的大人们贪婪而狂妄,想要造出一个受他们控制的神。无论那位神是谁,都将被他们囚困在此,为他们实现愿望。
“兔神阁下,或者说神无七郎,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路过此方世界的玩家,无意搅入这场没有尽头的罪恶轮回。被他们利用着来对付你,并非我的本意。”
齐斯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然拥有契约权柄,为了微不足道的神力将自己困在兔神町,显然并不值当;可惜事已至此,我无法离开这里……
“所以我想,我们能否合作,我不配合他们举办的兔神祭,使你有机会从束缚中逃离;你则保住我的性命,使我活着逃离兔神町?”
鲜红的契约长卷在身前浮现,上面用烫金色的文字写着一行行条款。
香炉中的三根香幽静地燃着,袅袅青烟向上蒸腾,模糊了神龛中神像的面容。
齐斯又跪坐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便也不再多言。
兔神再是不谙世事,身遭好歹流淌过数百年的岁月;祂不可能第一时间相信陌生玩家的许诺,更何况那名玩家还和契约权柄有不少关联。
不过时间还长,五天时间里,齐斯相信有不少机会说服兔神,和祂成功签订契约。
黑发青年低垂眼帘,小步退回到木榻上,缓缓躺下,闭上眼后像是真正的孩童般无辜无害。
黑暗中,游戏面板上浮现出【可暂停,可快进,可退出】的字样。
齐斯在心中默念“快进”二字,耳畔的风铃声急促而嘈错地乱响,风声和木牌撞击声喧嚣颠乱,在某一刻的轰鸣后渐次消歇,鸟鸣声婉转。
他睁开眼,一线晨光从钉死的窗户上的缝隙间漏入,狭长而歪斜地投在他的脸上。几案上的油灯已经灭了,香案上的香也烧得只剩下三根短茬。
天亮了。
“神主大人,今日正是八月二,您该去掷签了。”
门外传来侍者苍老的声音,语调温和而耐心:“掷三次签,只需要投中一次,便说明您与兔神相像,是能够容纳祂的孩子。”
所谓的掷签,并不像常识以为的那样,由神明做主进行选择和决断,再由木签传递祂的意旨给信仰祂的人们。
听侍者话里的意思,大抵是兔神町的人们不知从何处习得一种仪式,能够通过投掷木签的手段判断孩童的身躯能否容纳兔神的力量。
唯有沾染兔血蒙蔽神与鬼的视线,才能令仪式失效,或者令孩童不再与兔神契合。
“麻烦稍等,我整理一下。”齐斯关了录音机,礼貌地回应门外的侍者。
他将电量耗尽的录音笔从道具栏中取出,放到枕头底下,虽然这个道具已经失效,但他还是打算谨慎处理,以免对掷签环节造成影响。
至此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事,神无家主认为“死去的兔子不再流血”,是出于兔神的报复,其实只是基于单方面局限信息的误判。
兔神巴不得神无七郎不被选中,自然没有立场阻止神无家主的小动作;估计用兔血破坏仪式的方案,都是祂主动流传出去的。
可惜的是,陆鸣希望神无七郎代替玲子成为神主,玲子一次次被选中,他便一次次重启世界线,直到结果令他满意为止。
一人一神送走一代代玩家,副本时间却始终循环在八月一日到八月七日的七天之间。
陆鸣和兔神以兔神町和希望中学为棋盘展开博弈,兔神可以用怪谈传闻蚕食npc的思想,陆鸣则可以修改底层逻辑,比如让兔子不再流血。
而现在,玩家介入这场博弈之中……
齐斯睡前没有脱下和服,不过随意抖了抖压皱的衣料,将褶皱掸平,便算是整理好了装束。
他顺手拿起几案上写着五条注意事项的木板,推门而出。
昨夜怎么也推不开的木门,今早再推却发现竟然没锁,只是轻轻地虚掩着。
白发苍苍的侍者颌首垂目地候在门外,见齐斯出来,声音和缓地说:“神主大人,待掷完木签,再焚香洗沐,换上祭服,您便是真正的神主大人了。
“我已经将您的要求告知几位家主,届时您的朋友可以在神居外陪伴您,只是在太阳落山后,必须离开。”
“多谢。”齐斯将木板递给他,礼貌地笑笑,“昨夜我看到几案上放着这块木板,上面写了若干事宜,我有许多不解。
“八月三日后,为何不再提供食物?我雕刻的那些兔神像和祈福牌,又会有什么用途?”
【三、神主应保持肉身的洁净,八月三日后不再提供食物,可以饮水;
【五、榻下有刻刀和木块,神主应当尽可能多地雕刻兔神像和祈福牌。】
木板上的两条规则写得语焉不详,齐斯状似不解地指给侍者看,虚心求问。
侍者注视木板半晌,幽幽一叹:“这是许多年前定下的规矩了,可能只有家主们知道缘由吧。
“祈福牌雕刻好后,按规矩是要分发给神主大人您的家人,祈福避祸的。
“至于兔神像,只是为了帮助神主知晓,自己心中的神究竟是什么模样。”
被选中的孩童并不一定能攫取兔神的力量,成为新的神明;并且大概率会失败,被兔神的意志侵蚀,化作只想复仇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