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52节
“常胥?”宁絮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心脏有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又立刻被疯狂跳跃的危险预警提起。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常胥,极度理性的、清醒的、冷漠的、眼中没有映出任何人的,危险得不像一个人类,也不像怪物,而像是一位神。
一个在落日之墟了解完《斗兽场》结局的调查员倒抽了一口凉气:“常……常胥,你不是死了吗?”
对啊,常胥死了,在邪神的灿金色的眼眸下,被齐斯用洁白的权杖捅穿胸膛,杀死了。
那现在站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
所有调查员都看到,眼前的常胥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有一双空洞的金色眼睛,深处叠簇无限的世界、无尽的时空和无数人的欲望……
如同神明,恰是神明。
“让祂走。”调查员们听到耳麦中响起的来自傅决的命令。
事实上哪怕没有傅决的命令,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在神的目光下像是被用指甲盖压住的蚂蚁那样动弹不得,连颤抖嘴唇都做不到,第一次意识到之前做的引爆核弹和诡异同归于尽的预案是多么愚蠢。
他们按不动起爆器的按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占据了常胥躯壳的神明径直走到楼梯口,消失在他们视野的尽头,从头到尾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忽然间,所有人都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像蜈蚣一样扭动着,并一点点变得僵硬……
……
魔都一家医院中,楚汛坐在女孩的床头,看着床头柜上的心电图仪频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赫然是病人即将苏醒的征兆。
他知道,斯芬克斯实现了他的愿望,这个在他家破人亡后执意陪他共患难、却意外出车祸昏迷至今的女孩终将康复。
而他也再不欠她什么了。
楚汛走出门去,顺手按了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们接连赶来,有人发出一声惊呼:“219号床病人醒了!”
刚醒来的病人尚不能发声,像所有从长梦中醒来的人一样懵懂无知。
医生和护士们在旁边激动地说着话,交口赞叹医学奇迹的出现,拿着各种仪器开始侧病人的各项指标。
楚汛没有回头,只轻轻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依旧觉得冷,便不再纠结,自顾自在走廊间狂奔起来。
往日里几步就能走尽的走廊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像一辈子那么长,他跑啊跑,却觉得身体时而如灌了铅般沉重,时而轻得抓不住地面、就要飘起来。
走廊的尽头越来越远,连冷白色的光都只剩下一个小点……
“砰!”
他听到了自己的身体坠地的声音。
“有人晕倒了!”护士的尖叫声。
一只手探到他的鼻子前,喊声凄厉:“死人了!”
所有声音在刹那间陷入死寂,好像被一把锋利的铡刀决然斩断。
楚汛大睁着双眼,却再看不到一丝光明。
……
宁省南城,单身公寓中,刘雨涵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逐渐变得冰冷。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像是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上面写着诸如抵押灵魂之类的契约条款。
那是她和齐斯在《无望海》副本中签订的灵魂契约,能在游戏和现实之间穿梭,无法被损毁。她出副本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想尽可能多地给诡异调查局留下线索。
——可惜她不知道,诡异调查局在舆论和神降事件的双重压力下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无暇处理这些细枝末节。
刘雨涵的尸体是在五天后被发现的。
暮春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尸体停放不了多久便开始腐烂发臭。隔壁的邻居被臭气熏到,愤怒地来敲她的门,在发现敲不开后生出了不好的猜测,面色古怪地打了治安局的电话。
门被用暴力手段撬开,所有人都看到了流脓生蛆的尸体,皮肉青紫,四肢肿大,已经隐隐有变成巨人观的架势。
被叫来的警员们都觉得晦气,有几个经验尚浅的甚至不敢看尸体,扶着门就呕吐起来。
法医装模作样地草草验尸,得出了“非他杀”的结论,尸体手中那张被尸油浸润的纸自然也被看成了荒诞无稽的幻想。
治安局出于人道主义调查了一番死者的背景,在得知她父母双亡,只有几个亲戚远在他省的乡下后,便打了电话过去。
那些亲戚在得知死者没有遗产可以让他们继承后,皆表示脱不开身来处理后事。
走完这一套流程总共只用了两天,刘雨涵的尸体被送去火葬场焚烧,骨灰被环保地洒入专门安葬无主骨灰的山中。
她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从这茫茫人世销声匿迹,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第七十一章 真相
香城从20世纪开始便是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毗邻海港,四通八达,各式各样的商品由火车和轮船载来此处,再运往世界各地;肤色各异的人种在此汇集来往,或是旅游,或是通商。
为了服务于经济,这儿的政策格外宽松,与之相伴的是言论、文化乃至宗教等多维度的自由。
哪怕是天平教会这种被联邦明令定为邪教的势力,也在此处有一席之地,并终成虎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这座城市。
白鸦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手中捧着从耶路撒冷取回来的【神面】,桌案上摆放着古兰自治区“真理之红”头目“上供”的青铜剑。
这两样东西已经确定和诡异游戏有关,不知为何被埋藏在现实中,像是某个早在多年以前布下的惊天大局,直到主要演员登上舞台,才逐渐启动,让蛛丝马迹浮出水面。
白鸦依旧记得二十二年前最后一次见神,那位存在随口的神谕酿成教会长达二十二年的苦苦追寻。
祂曾让他们去找一个孩子,却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命运被轻轻拨动,她去往神谕曾指向的孤儿院,一无所获。
再后来又听说教会的某个据点燃了一场山林大火,她赶过去,看出那场火灾和诡异游戏脱不了干系。可惜所有痕迹都被大火毁尽了,她终究一无所获。
当年神消失前降下的神谕和预言就像一场荒诞不经的群体癔症,所有人都相信那是真的,却找不到任何真凭实据去证实它,只能在屏障之外抓耳挠腮地集体发疯。
直到不久前,邹艳从《玫瑰庄园》副本中重新找到了神的名姓,才证明了这二十二年来教会的追索并非疯子的狂舞。
但那时候,白鸦已经不盲目地狂信神了,而更愿意用理性去分析神,研究如何从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二十二年间神名消失,并非是偶然的遗落,而是被某个更高的存在抹去了认知。
神自身杳无音信,也是被那个存在放逐于世界之外,便仿佛从未存在过那样。
神名的再度现世和天平教会的苦苦追索无关,只是因为祂在某个时间节点回来了,从抹消和放逐的虚无之境重新回到了诡异游戏中罢了。
该节点正是《玫瑰庄园》副本。
白鸦知道,那天江城下了一场在气象局预料之外的雨,潮湿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漫,将所有雨幕下的生灵涂抹得阴森。
就像是一场对归来者的欢迎仪式,或是盛大演出的序幕乐章,有一个叫“齐斯”的人进入了诡异游戏。
先通过大数据筛选出所有在那一天进入游戏并活下来的人,再结合年龄等特征进行排除,最后剩下符合条件的几个,进行追踪和观察。
再结合一些补充信息,比如和契约权柄的关系、能从傀儡师的技能下逃脱……
答案呼之欲出。
她早该知道这一切的,却因为在古兰自治区听到神突如其来降下神谕,被吓住了,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的眼皮之下。
如今想来,她还是太低估人类的力量,高估神明的威能了。
一个被放逐了二十二年的神,刚刚回到祂的神座,又能有多少残存的力量呢?
在《斗兽场》中看到齐斯的刹那,白鸦就确定了青年的身份,消解了从古兰回来到现在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只因她曾经目击过神真正的面容。
青年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权柄也被区区一张身份牌用效果封禁,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无辜无害。唯有言谈举止间蕴藏着重重杀机,使人感到危险。
白鸦并不打算轻举妄动,而是隐藏在面具之后,派遣念茯小心翼翼地接近,并通过念茯的视角获知了齐斯的种种。
原来神也有虚弱的时候,原来神并不全知全能,原来神也会……死。
白鸦不得不承认,她虽然希望神能够降下神迹,鼓舞信徒,但对于组织结构已经稳定下来的天平教会来说,死去的神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神并没有真正地死去,而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位格似乎也拔升了许多,变得更加危险。
好在,她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到底没有将自己波及进去,得以在神的目光下活着离开。
但她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没有将青铜剑沾染神血,也没有让【神面】发挥作用,甚至……没有和神进行交流。
“念茯,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设简单、只在床头摆了一个花瓶的小房间中,念茯听到了白鸦的命令。
她直到离开《斗兽场》副本的那一刻,都没有得到许诺中的身份牌,也许那个进入最终副本的资格是命运写定的选择,而她从始至终不在终局舞台的剧本之中。
她其实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离白鸦近一点,哪怕是为她挡下致命的攻击,或是在将死之际相互依偎着取暖,至少不要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去面对结局……
去白鸦办公室的路上,念茯的余光瞥见了探头探脑的董希文。
两人在《斗兽场》副本中见过,当时互不知晓彼此的身份,毕竟天平教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估计直到白鸦在副本最末现出真容,董希文才意识到副本中还有其他“自己人”的存在——谁会不认识白鸦呢?
“你去找白……会长?”
“你和齐斯是什么关系?”
两个问题同时问出,念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董希文目光游移:“我和他啊……大概就是一朝失足签了个卖身契的打工人和黑心老板的关系吧。”
念茯不再多言,越过他继续前行。不论怎么说,都是白鸦的召唤更要紧些。
走廊底部,念茯敲开办公室的门,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白鸦微笑着问:“董希文还活着吗?”
念茯颔首:“还活着,刚才来的时候我还遇见他了,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那就好。”白鸦说,“神没有放弃信仰不坚的他,也许是因为手中能用的棋子已经太少了。”
念茯对白鸦的不敬感到讶异,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的感受。她加入天平教会并非是因为信仰神,仅仅是因为白鸦在这里罢了。
然后她就听白鸦问:“念茯,你为什么加入天平教会?”
念茯想都不想就答道:“是姐姐将我从那个孤儿院带了出来,我那天就下定决心,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停顿片刻,补充:“我们好多人都被您救过,我们都是为了您才留下来的。”
为了报恩,而非为了神。
“这样啊。”白鸦笑了,是那种很明朗的,温柔得像初春的阳光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