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11节
【井中人:水属阴,井聚财。井中阴气越重,主人家财运越旺;阴气愈积,福源愈厚……】
“这听起来不太像正规的风水学说啊……”齐斯回想起平日里从晋余生那边听到的几耳朵“灵异知识”,眉毛微挑。
生人属阳,死者属阴,鼓励积攒阴气,怎么看怎么诡异。
词条后似乎还有一行小字,齐斯下移视线,将那行字默念过去:
“还有什么比在井底沉一具枉死的尸体,更能积攒阴气呢?”
大脑在阅读文字的同时自动分析其意义,认知触动诡异的联想,好像有一具穿着红衣的腐烂死尸半沉在阴冷的井水中,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光明看,怨毒地遥望过往的行人。
年轻的女孩萧索地站在井边,侧目回望远处的人影,目光孤独又哀伤。在某一个刹那,她纵身一跃,冰冷的水浸湿衣衫,腐蚀皮肉,残存骷髅白骨……
‘传说喜神娘娘啊,几百年前也是个姑娘,可惜爱上了个负心郎。那人丢下娘娘走了,再也没回来,娘娘伤心透了,就投了镇西头的井,死前发下宏愿,要为后来的新人做保……’
‘娘娘最爱听新人笑,最厌憎负心人,谁要是变了心,娘娘可饶不了他!’
徐嫂阴森森的话语在耳边反刍,齐斯用手指敲打着床沿,陷入了沉思。
“喜神娘娘投井而死,怨气极重;又说她爱看新人婚嫁,会惩戒负心人。刨除传说的粉饰,四十九年大操大办一次的红事,很明显是一出献祭生人,让恶鬼索命的戏码。
“阴气积得越重,便越有福源财运。倘若这是真的,换作是我,绝对会不停抓人虐杀,让他们极其不甘地死去,再将他们的尸体扔进井里。
“原来那则志怪故事里,张生在井底看到的尸体是这么回事么?他恐怕也不是失足坠井,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事件的脉络就这么厘清了,齐斯直觉太过简单。
不过以目前的信息,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再多的便是预设答案,只会影响后续的判断。
“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样,这个副本的‘罪恶’很充沛啊。”齐斯将目光投向视线左下角的道具栏。
最后一格的洁白鱼叉图标默默无闻,在思维触及后套了一圈银白色的方框,表示正被选中。
【名称:海神权杖】
【效果:使你看上去更像一位神(吸收的罪恶越多,效果似乎越强)】
它看上去毫无变化,就是不知道——吸收罪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好冷……井底好冷……”
耳后响起幽幽的啜泣声,手机中呈现的信息似乎照应到了现实。
齐斯应声回头。
李瑶已经醒了,披头散发地蜷缩在墙角的阴影中,全身上下肉眼可见地打着颤儿,神志已然不大清明。
第五十二章 双喜镇(八)连环咒
梦魇中,尚清北不记得这是自己经历的第几个循环了。
他每次以为自己清醒了,或是狂奔出门,或是缩在被窝里继续装睡,周围的场景总会在一段时间后崩溃。
他一次又一次地睁开眼,每次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天花板,和身边床位上喜儿那张恐怖的脸。
他机械性地一遍遍跑出门,重复遇到伪装成齐斯模样的鬼怪、逃脱、醒来这个过程,恐惧越来越茂盛。
【张生时陷梦魇,形销骨立,昏昏然不知其所以来】
志怪故事中对危机的作用方式早有预示,却从未告诉玩家具体解法……
“尚思源。”又一次醒来,尚清北听到一个中性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说出的是他的真名。
好久没在游戏里听到这个名字了……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
尚清北猛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什么都没看到。
“你本将永眠于没有尽头的长梦,而我或能帮你从梦魇中醒来。”耳边的声音低声劝诱。
尚清北问:“你是谁?你说要帮我,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吗?”
那个声音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会在规则之内予你帮助,你则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系统界面上,两行提示文字刷新出来。
【支线任务已刷新】
【支线任务(选做):破坏喜儿的喜事】
竟然触发支线任务了么?看来这一次次循环并不是倒霉,而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的重要剧情。
尚清北知道,完成支线任务往往能获得重要线索,同时还能提高表现分,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是个可做可不做的选做任务。
他有意套出更多线索,当下故作迟疑:“为什么要破坏喜儿的喜事?她一介孤女,嫁人后有人照顾不好吗?”
那个声音回答:“喜儿嫁人后会被推入井中,怨气融入水流滋养喜神。这是双喜镇持续至今的规则。”
果然,四十九年一次的大操大办不是什么好事。
声音的说法和鬼故事的惯常套路吻合,也符合潜意识里的心理预期,尚清北未经怀疑便选择了相信。
“好,我答应你。”他说,“双喜镇每四十九年都要献祭一次,是吗?为什么会定下这套规则?”
尚清北系统研究过游戏论坛里的攻略贴,隐隐有预感,自己很可能会成为玩家中第一个破解世界观的人。
那个自以为是的“齐文”总是轻视他,殊不知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这儿……
一想到黑发青年高高在上的嘴脸,尚清北的心中就生出几分期待,好像在考试中解开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急着跑出考场昭告全班同学。
他肃然等待,耳后的声音用审判长宣布法条的语调冷冷道:“规则自是规则。”
这分明是敷衍,尚清北还要追问,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他反应不及,向前摔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落入不见底的漩涡,不停地下坠,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撞到了实处,硬板上铺着软绵绵的床垫,应该是东面厢房的床铺。
眼皮很沉重,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些许微光,意识却是清醒的,能够听到身边的人声。
先是李瑶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穿着嫁衣,坐在婚房里,门外有一口井。我走了出去,看到一个女人坐在井边,她穿着白衣服,明显不是人,还让我救她。我不知怎么就答应了,然后我就发现我躺在井底,周围都是尸体……”
“你还能醒来,说明那不是死亡点,应该只是想通过梦境告诉你一些事。”是齐斯的声音,冷静而温和,“对了,我昨晚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成了鬼怪,问我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李瑶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活人。”齐斯的话音带上一丝笑意,“结合船夫的话,以及后续我们获得的那些线索,可以判断‘人鬼殊途,阴阳异道’是这个副本最核心的规则。”
“我要是说那个假扮成你的鬼是死人,和她站在一起的我估计也活不了;而且,万一言出法随,你真死了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带有玩笑性质,却暗含关切之意。
尚清北闭着眼听着,将齐斯的分析记在脑中。
——原来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遇到了假扮成玩家的鬼怪么?
——不对,这些都只是“齐文”的一面之词,李瑶遇到的情况就和他不一样!
思维触及某处违和,尚清北终于直挺挺地坐起,发出“唰”的一声响动。
清晨的微光穿透窗棂,在床脚投下一簇白绫,飘飞在空中的灰尘和纤维折射光的路径。
其余人早就醒了,并且已经讨论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听到尚清北发出的动静,齐刷刷向他投去视线。
齐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尚清北,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床沿。
尚清北同样看着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齐文,我昨天晚上梦见你成了鬼怪。”
见青年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他继续说下去:“我在最开始就对你有所怀疑,所以我问了你是人是鬼,你跟我说了‘诡异游戏’四个字,我才相信你是玩家……如果梦里的那个真的是鬼怪,怎么会知道诡异游戏的存在?”
鬼怪能说出“诡异游戏”四字,比诡异游戏本身还要怪异;约定俗成的规则被打破,就像有一天早上醒来,看到太阳变成了红色的眼睛。
齐斯眉毛微挑:“听你的口风,你已经在心里预设答案,认定我有问题了?”
“遇到这种事,我很难不怀疑你吧?”尚清北语气生硬,“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把昨晚的经历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着重讲述梦中梦的一次次循环,而省去了梦境最后的那个声音和支线任务。
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隐瞒那些很有可能是重要线索的信息。
“梦是没有逻辑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具体怎么解释还得看你自己。”
齐斯一本正经地下了判断,向尚清北投去怀疑的视线。
观赏着后者又急又气的表情,他托着下巴,耐心地瞎编乱造:“我们做的梦说是副本自身的机制,但其本质还是人脑生成的影像,发展和走向会受各自思维的影响。
“你起先认为梦中的那个我是人,所以才能从我口中听到‘诡异游戏’四个字。
“后面我猜测,你早已在心里认定了我有问题,是这样么?”
谎言不能说得太死,既要逻辑自洽,又要给人留下充足的想象空间。
根据留白效应,人在感知事物时,如果感知对象不完整,便会自然地运用联想,在头脑中对不完整的感知对象进行自我补充。
而被骗者在先入为主地相信谎言后,哪怕发现了破绽和漏洞,也会自行进行联想和补充,印象深刻,内心信服。
齐斯垂下眼,流露出适度的担忧和为难:“尚清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成见,至少先平平稳稳通关这个副本。
“说起来,这个副本很古怪,给我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我的第三个副本……”
他没有说下去。
每个玩家的第三个副本或许在内容上有所区别,但意义是相通的,都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考验,甚至和死过一遍没什么区别。
杜小宇连忙出言安慰:“齐哥,你别管那小子!你比我们都有经验,肯定不会有事的!”
刘丙丁也说:“对啊,要是你这样的资深玩家都出了事,我们这些人恐怕一个都活不成!”
强者适度的示弱往往能很好激起旁人的关切和同情,人们乐得抓住机会表现自己的同理心和正义感。
尚清北没见识过太多话术,听了这番茶言茶语只觉得不太舒服,有些尴尬地辩驳:“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我是就事论事,任谁做了那样一个梦,都会有所怀疑吧?”
“不,按照正常的思维流程,你应该怀疑的是副本机制,而不是我。”齐斯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杜小宇。
杜小宇会意,帮腔道:“我昨晚还梦见你成了鬼怪呢,我都没说要怀疑你。”
刘丙丁接茬:“我梦见的是伪装成杜小宇的鬼怪。欸,这么一说,我们所有人的梦好像刚好构成一个连环。李瑶梦见井中鬼,齐文梦见李瑶,尚清北梦见齐文,杜小宇梦见尚清北……”
尚清北讪讪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