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他顿住,侧头看了眼宁归柏,宁归柏的神情看起来又像是要哭了。
陆行舟将手放下来,用拳裹住宁归柏的手:“我这样跟你说,会好受一些吗?”他的手没有宁归柏的大,只能勉强包住一半。
宁归柏“嗯”了声,心里闪过一个无比阴暗的念头,就连他自己也为这样的念头感到可耻,所以他不可能告诉陆行舟。
“不过那种喜欢不算深……我不是为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才这么说的,这是实话,现在想起来,非要给那段感情下结论的话,我只能想到八个字。”恍然如梦啊,陆行舟呼出一口气,“懵懵懂懂,似爱而非。”
陆行舟想,如果他真的爱郑独轩,在发现郑独轩骗了他之后,就算郑独轩一直不说对不起,他也会想尽办法原谅他的。如果他真的很爱一个人,陆行舟数数手指,他是那么擅长把自己哄好的一个人,至少可以原谅对方五六七八次,他就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他看向宁归柏,意料之外的,宁归柏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
陆行舟回想刚刚的话,他说了什么宁归柏不爱听的吗?
算了,他们之间何必拐弯抹角,陆行舟直接问:“你在想什么?”
“你对我,也是这样的吗?”宁归柏好像一直在等陆行舟问他,下一秒便接上了话。
懵懵懂懂,似爱而非。
前一句或许已经不适用了,但后一句很有可能。陆行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的来历,让他产生了一种“世上只有他理解我”的错觉吗?这难道不是另一种“似爱而非”?
“你在担心什么?”陆行舟笑了,“小柏,不一样的,只有你让我体会过心如刀绞的滋味。”
面对郑独轩的欺瞒,陆行舟感到的更多是不解、愤怒和尴尬,这些东西跟他无望的命运结合起来,让他误以为那是一种爱的失败。
宁归柏又不说话了,陆行舟这回明白了,那句话虽然能证明独特性,但必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打个比方。”陆行舟斟酌着用词,“郑独轩有很多玉,可我只想要石头。”
他的舌头蜷在一起,拖出轻轻的尾音,讨好似的撒娇。
他何德何能?在这个温柔的良夜,宁归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一枚石头何德何能拥有陆行舟的爱?
“小柏?”陆行舟有些忐忑,宁归柏怎么还是不说话,他快要黔驴技穷了,宁归柏还是不高兴吗?
“小柏,我……”
宁归柏猛然撑到陆行舟的上方,俯身含住他的嘴唇,舌尖抵住他的上颚翻搅,吻得很用力、很深入。陆行舟的手抵在宁归柏的胸膛,他眼前一阵黑,有种将要窒息的错觉,但他没有推开宁归柏,而是将手往上伸,扣住了宁归柏的肩。
空气里隐隐有欲念烧成了一团,聚沉在宁归柏的眼里,宁归柏的呼吸拍打在陆行舟脸侧,燃起暧昧的燥热。
原来对视也是有重量的,陆行舟感受到宁归柏的渴望,他想,是小柏的话,没什么不可以的。
宁归柏却只是沉沉看了他好一会,然后重新用被子裹住了他,连人带被抱着陆行舟:“天快亮了,睡吧。”
第253章 绝渡逢舟-1
等陆行舟想起跟单信的约定时,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他一拍床板,糟糕,他又成了说话不算话的人。
“小柏,今天你自己练剑可以吗?”陆行舟火急火燎地起床穿衣服,系腰带,“我要去画画,单信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我这几天没去找他,他可能会担心我出什么事了。”
宁归柏还不是很清醒,他昨晚梦见陆行舟了,他揉着眼睛,连画师的醋都吃:“一定要去吗?”
陆行舟果断点头:“一定要去,言而无信是不对的,你明明最清楚了。”
“你要去多久?”
画画是一件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事,陆行舟是真的想把人画好,而不是去去就回:“我傍晚就回来。”
“我能去吗?”宁归柏也起来穿衣服了,他刚跟陆行舟重归于好,实在无法忍受一整个白天都见不到人。
“你去做什么?”
“我也要学画画。”
“……你是想学画画,还是想跟着我?”陆行舟觉得那个场景很诡异,他两一起去画画,还能画出什么吗?
宁归柏看着陆行舟,眼里的答案很明显。他对画画毫无兴趣。
陆行舟跟他商量:“你别跟着我,画画需要专心,我早点回来好吗?”
“多早?”宁归柏是个实心眼,不给陆行舟含糊的机会。
陆行舟无奈地盯着他。
宁归柏问:“我中午可以去找你吃饭吗?”
“可以,那我还是傍晚回来。”陆行舟觉得他不能太纵容宁归柏了,这人太会得寸进尺。
宁归柏说:“我送你去。”
真像个一秒也不能离开家长的小孩。陆行舟腹诽着,没有说出来。
到了单信家门口,宁归柏见四处无人,偷偷亲了陆行舟一口。
陆行舟用做贼似的声音说:“你快回去吧。”
宁归柏也不是没事做的,他转身去了郊外练剑,他的武功退步了许多,现在只勉强算得上是名一流高手。那日陪陆行舟练剑的时候,他虽没有故意相让,但确实也没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有时一把剑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并不取决于人的能力,心境的影响可能会更大。
树叶窸窣,宁归柏挽了个剑花,青色的叶子被气流震落在地。
时间无止境地往前流淌,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下,宁归柏握紧手中的剑,剑锋映出他清亮的眼眸,里面不再有自怜自哀的迷惘。他变弱了,也变强了,那些长久以来磨剐着他的刺,不会再让他感到疼痛。
单信看见完好无损的陆行舟,松了一口气,问:“行舟,你前几天怎么没来?”
“我的……心上人来找我了,我们有些矛盾要解决,一不留神把画画的事情忘了,真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吧?”
“原来如此,我是有些担心,怕是有人找你寻仇,你可能躲起来了,也可能受伤了。”江湖人嘛,这种事丝毫不稀奇,单信又问:“你和那名姑娘的矛盾解决了吗?”
陆行舟欣然一笑:“解决了。但他不是姑娘。”
单信面露诧异,又说了一遍“原来如此”。
陆行舟恨不得昭告天下:“我今天来画画,他还很舍不得我呢,差点就不让我来了。”
单信:“……”
陆行舟挠了挠下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谁问他了嘛?根本无人在意。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一点也不尴尬:“好了,不说闲话了,继续教我画人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行舟垂头丧气的,并不怎么开心。
宁归柏一直在给他剥虾,都放进陆行舟的碗里,陆行舟埋头苦吃,没留意到一整盘油爆虾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等陆行舟吃饱之后,宁归柏才问:“发生了什么?”
陆行舟的头更低了:“我画不好人,尤其画不好头发和眼睛。”
宁归柏很不熟练地安慰他:“只是因为你学的时间太短了。”
“不是的。”陆行舟摇头,“我刚开始画花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差劲。我画头发像打结的毛线,我画眼睛像一锅烧糊了的菜,这真的太糟糕了。”
而且这不是随时可以放下的兴趣,因为他已经立志要通过手上的画笔,记住父母的容貌。他不想让别人帮他完成这件事,他只能靠自己,不说画得有多好,至少不能变成抽象的喜剧画吧。
宁归柏绞尽脑汁,试图再想些理由去安慰陆行舟,但他还没想出来,陆行舟便捶了下自己的腿。
“我一定要学会画头发和眼睛。”陆行舟的眼里忽地腾起火焰,他现在已经不会被什么裹挟,他不想做的事情大可完全不做,但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好,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他什么难关没见过,区区画画怎么能击倒他?就拿练武这件事来说,他一开始只是一个马步都扎不稳的少年,现在他却能飞檐走壁,他不可能就这么认输,火焰烧得更旺,陆行舟的自信并不盲目:“再多练习一段日子,我不可能画不好。”
宁归柏静静地望着陆行舟,移不开目光。
也许陆行舟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向上的精神,这种精神偶尔会被别的情绪压下去,可它永远不会消失。如果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绝渡逢舟的时刻,那么对陆行舟来说,他没那么需要外界的力量,他就是他自己的“舟”。
忙着练习画人像的时候,陆行舟抽空做了些别的事,这晚他让宁归柏摊开手,将一叠纸张放在他的掌心。
宁归柏没有第一时间看,他问:“这是什么?”
“我写了些东西,送给你。你自己看吧。”陆行舟有些羞涩,什么“东西”?那就是情书。
陆行舟又说:“我昨晚梦见你了,梦里有蝉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