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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陆行舟还有什么不明白?他骤然色变:“你早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是银票?”
  “是……”
  “你为何会知道?是那廖俊辉明示了吗?”
  “不是。大家都知道啊,信封上写的诗的数量,代表的便是里面钱的数额。”
  陆行舟好一会没说话。
  门房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现在还要把廖俊辉喊过来吗?”
  陆行舟泄气:“不必了,你去把这个信封还给他,让他以后别再给本官送这种东西,否则本官只会怀疑他做贼心虚。还有,以后若再有人来送‘诗集’,也不必拿给本官看了,本官一概不收。”
  “小人遵命。”
  陆行舟陷在椅子里,天黑了,他也懒得点灯。
  他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就算他在这个位置上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会有任何成效。麦风说得对,他只是一个县令,他只是一个人,他的力量极其有限。
  第172章 徒劳无功-1
  这日陆行舟照例去牢房巡查,他发现,通过牢房的最后一道门后,居然还有一间屋子,那屋砖瓦朴素,虽只盖了一层,占的面积却不算小,而且门上还有锁。之前陆行舟都是夜晚来的,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这次白天来看,才有了新的觉察。
  他问狱卒头:“那屋子是做什么的?”
  狱卒头说:“那是关押乞丐的。”
  “那些乞丐犯事了?”陆行舟疑窦丛生,“若没犯事,为何要把他们关起来,若犯事了,为何不把他们关进牢里,跟别的犯人一起?”
  狱卒头低着头说:“那些是捕快养的特殊乞丐。”
  “你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特殊乞丐?”看着狱卒头这模样,陆行舟肯定其中必有问题。
  原来特殊乞丐,说的就是一些被捕快带回来的、年纪不算大的乞丐,捕快用县衙的钱供他们吃喝。等这些乞丐长大些之后,依旧会住在这里。如果县衙里面有什么无法侦破的案子,捕快就会去特殊乞丐里面找找有没有符合年纪、体型、外貌特征的“凶手”,有的话,就拿他们来结案。
  陆行舟已经不想再说“岂有此理”了,这一切简直是荒谬。他说:“也就是说,这些乞丐都没有犯罪?”
  狱卒头斟酌着说:“目前为止,暂时是这样的。”
  陆行舟问:“那把锁的钥匙在你们身上吗?”
  狱卒头说:“捕头身上有一把,我这有一把。”
  陆行舟伸出手:“把钥匙给我。”
  狱卒头想想,这事跟他关系也不大,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重大疑难案件,县衙找不到人来顶罪,只有长官和捕快会急得团团转……想到这里,狱卒头很麻利地把钥匙给了陆行舟。
  陆行舟拿了钥匙,去把门开了。
  屋内有七八个乞丐,正围坐在一桌打牌,瞧见穿着官服的陆行舟,连忙都放下了手中的牌,起身道:“大人。”
  他们毕竟都是没犯过事的乞丐,没有牢房里的那群犯人那么嚣张,陆行舟说:“你们收拾收拾,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
  “去哪啊?”
  “是有案子了吗?”
  “可也不需要我们全部人都去顶罪吧?”
  “莫非是很大的案子?”
  “我、我才来这里没多久,那么快就要去顶罪了啊。”
  “大人,给句准话吧。”
  ……
  乞丐们七嘴八舌,陆行舟觉得又气又好笑:“不是让你们去顶罪,是让你们离开县衙,从哪来的回哪去,不要再来了。”
  此话一出,乞丐们更是炸开了锅。
  “为什么啊?我们又没做错事。”
  “是啊,我们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这,凭什么让我们离开啊?”
  “我们不走。我们是从破庙里来的,现在也没地方可去。”
  “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走。”
  ……
  陆行舟劝道:“你们全都有手有脚,没有一个是残疾,也没有一个是哑巴,就算没了家,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气过活。何必要蹲在这个地方,等着某一天成为替罪羔羊?”
  一名乞丐说:“我们虽然有手有脚,但是没读过书,也没学过武,就算不当乞丐,出去了也只能做些粗活贱活,还不如待在这个地方,起码有瓦遮头也不愁吃穿,若有一天真的要当替罪羔羊,也算享受过一段好日子,我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其他乞丐附和:“是啊,我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陆行舟目中流露出厌烦:“做些粗活贱活,起码能保住一条性命。可你们若这般执迷不悟,等真的成为替罪羔羊那一日,等待你们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乞丐们继续激昂道:“我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软的不吃,就只好来硬的了。陆行舟说:“别再喊你们的口号了!能不能留在这里,可由不得你们。来人!”
  在远处看热闹的狱卒们呼啦啦地跑过来了。
  陆行舟说:“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后,全都给本官赶出去,一个都不准留。”
  狱卒们:“是!”
  乞丐们见陆行舟来真的,个个都慌了神情,有的还想扑到陆行舟的身边,恳求他不要这么做,但陆行舟已经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
  这世道已经烂透了,陆行舟边走变想,他无能为力了。他现在就想退出去,跟第八十一层那个官员说“放弃吧”,他们根本没法改变什么。
  陆行舟喃喃道:“放弃吧,放弃吧,你应该看到了,在这个位置上我也做不好。换一百个人,换一百种方式,县衙的风气,百姓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他走着走着,走到了县衙外。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这时他听见哭声,一个瘦削的影子缩在墙边,哭得压抑且凄凉。
  陆行舟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便强打起精神来,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那人埋着头:“我没钱了。”
  陆行舟想,又是一个乞丐吗?他再问:“你为什么没钱?”
  “呜呜……因为田主不发工钱。”
  “你的田主叫什么名字?”
  “蒋……新……友。”
  “好。”陆行舟想,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这个蒋新友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在现实世界中,他的爸爸陆关山曾经做过一份工作,那老板欠了陆关山三个月的薪水,然后卷款跑路了。在陆行舟的记忆里,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彼时陆关山和辛梧桐什么都没告诉他,但陆行舟能察觉到,他们的每个笑容都只是强颜欢笑。等陆行舟再长大些,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家庭顶梁柱少了三个月的工资,对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打击算得上是沉重的。
  陆关山和辛梧桐都只是很普通的人,他们商量过要抗争,可抗争要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且结果可能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于是他们便放弃了。但陆行舟一直记得这件事,他心疼父母,憎恨那些不把员工当人的老板,且发誓若是他自己遇到这样的老板,绝不会善罢甘休。
  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他只好见一只“乌鸦”,就打一只“乌鸦”。虽然不可能打得完,但也绝不能不打!陆行舟抖擞精神,说:“你莫要哭了,将你的冤屈一五一十告诉本官,本官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那人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陆行舟衣服上的飞禽,忙跪倒在地:“大人!”
  “免礼。”陆行舟将他扶起来,“说吧。”
  那人摇头:“小人不能说。”
  “为何?你信不过本官吗?”
  “不是,小人……小人若是报官,就算此次能讨回工钱,日后也不会有田主请小人耕田了。”
  陆行舟咬牙:“你是说,河县所有的地主都沆瀣一气,朋比为奸吗?”
  那人睁着茫然的眼睛:“沆瀣一气,朋比为奸是什么意思?”
  陆行舟说:“就是勾搭在一起,不干好事。”
  “不错,是这个意思。”
  “蒋新友欠了你多少个月的工钱?”
  “三个月。”
  连时间都一样长!陆行舟岂能袖手旁观?他说:“这事本官管定了,你莫要怕,好好跟本官说明冤屈,本官会为你讨回双倍工钱。如果因为这件事,河县的田主们都不再请你,那你就到本官的身边当长随。”
  天上掉馅饼了。李天眼里有了光:“当真?”
  陆行舟说:“本官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得到陆行舟的承诺,李天立刻将蒋新友的恶心事都像倒豆子一样说出来,比如一天要工作七个时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比如吃饭只能吃两碗,超过两碗要自己给钱,比如一到冬天他们就被强迫休息三个月,这三个月期间蒋新友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而且他们也不能利用这个时间去找别的田主,因为所有田主都是这么干的……李天哭丧着脸:“有三个月的工钱没给,马上要到冬天了,又有三个月拿不到工钱,我不知道要怎么活,这些天我一日只敢吃一个馒头,每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不敢动手上的存款,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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