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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宁归柏说:“她不会害我。”
  “我这句话也不会害你。”对着宁归柏,陆行舟发不出脾气,只觉得他傻,又直又傻。
  “那你看着我,不让我吃。”
  陆行舟的目光温柔而哀伤:“可是小柏……我不能一直看着你。”
  时间一晃而过,新的一年来了,很快又会成为旧的一年。
  宁归柏二十岁了。陆行舟抬头看他,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一定是幻觉——他宁愿相信自己变矮了。
  为了庆祝新年,他们休息了几日,因为陆行舟说要劳逸结合,其实不然,陆行舟只是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机会跟宁归柏一起过年了。他想创造一些不一样的记忆。
  他们在灵州郊外租了个屋子住,就像重逢那年一样。他们一起贴春联,一起剪窗花,一起包饺子,一起进灶房,宁归柏从背后抱着陆行舟,听锅内咕嘟咕嘟的声音,还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宁归柏突然说:“你没有给我送生辰礼物。”
  陆行舟揭开锅,又盖上:“你什么都不缺。”
  宁归柏重复那句话:“你没有送。”
  “你想要什么?”
  “你亲我一下。”
  恍惚回到了十四岁那年。陆行舟心下一沉,想用玩笑带过这句话,又不想就这样敷衍宁归柏,二十岁的宁归柏。他的喉结上下一滚,跋前疐后。
  宁归柏不依不饶:“你亲我一下。”
  陆行舟说:“很多次了。”
  “什么?”
  “亲过很多次了。”陆行舟想,他的心是被丢进沸水里跟饺子一块煮了吗?为何还会脸红,还在颤抖?
  “那都是我主动的。”
  陆行舟明知故问:“有什么区别?”
  宁归柏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亲你,不等于保证什么。”陆行舟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还要我亲吗?”
  宁归柏咬牙切齿:“要。”
  陆行舟拍了拍宁归柏箍在他腰上的手,宁归柏卸了力度,陆行舟转过身来,捂住宁归柏的眼睛。宁归柏的睫毛颤啊颤,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已知的礼物,陆行舟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许久,陆行舟浑身发烫。宁归柏的唇上被熨上一个烙印,却是柔凉的,不灼人的。
  咕嘟咕嘟,饺子软塌塌地四处散开,柴火不知饺子的煎熬,仍在兢兢业业地烧着。
  天不让陆行舟休息,舒服的日子刚过两天,新的任务就来了。
  【主线任务:(有始无终)靡不有初,鲜克有终。1长生药流落四处,收回剩下的五颗长生药0/5。任务奖励:50000点经验值】
  【📢作者有话说】
  1《诗经》
  第158章 靡不有初-2
  崔疑梦一直捂着袖子,她匆匆走在路上,怕别人看出她的异样。她想她应该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昂首阔步,这样没人会多看她一眼,但她担心长生药会突然消失。她的心悬在滚烫的岩浆之上,忽上忽下,她摸了又摸,确认装药丸的瓶子还在。
  不对,虽然瓶子在,但药丸不会掉了吧?
  崔疑梦疑神疑鬼疑人,她拐进无人的长巷,从袖中取出药瓶,拔掉塞子倒出来,一颗药丸静静躺在她的掌心,还在,还在。她将药丸放进瓶内,堵上木塞,又想那药丸不会掉地上了吧,也许她根本没放进去,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更何况眼睛还会欺骗人。崔疑梦拔出木塞,眯着眼看瓶内,乌黑的药丸一言不发,在的。崔疑梦盖上,打开又看了几眼,反复确认,是的,还在。她终于将药瓶牢牢攥住,放袖子里不好,掉了也不知道,她将药瓶塞进了怀中,衣服的暗袋,药瓶紧紧贴着她的心脏,为她注入能量和活力,只要长生药还在,崔疑梦的心就会一直跳动。
  她是偷跑出来的,崔寻木和崔无音都不知道,她听说灵州池鱼阁在拍卖长生药,脑子一热就来了。崔家没了,她根本没钱拍下长生药,走到半路她就迷茫了,要不要回去?她没有折返,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推着她往前走,她必须为死去的家人做点什么。
  报仇,是此刻支撑她活着的唯一信念。
  她要把这颗长生药给大哥崔寻木吃,这样崔寻木就会活很久,就能积攒足够的力量去报仇。活久点,不是为了延续幸福的日子,只是为了记住伤痛,咀嚼仇恨,奋力一搏。这样的想法很愚蠢吧,很幼稚吧,崔疑梦是这样认为的。可她还能怎么活呢?她想不明白,在经历那样痛彻心扉的事之后,她还能怎么活,怎么像个正常人那样,活下去。
  长生药,大哥,二哥,活着,报仇。崔疑梦捂着自己的胸口,沉沉的心跳撞着药瓶,发丝遮住了她的脸。路人看她一眼,生病了?还是有身孕了?路人将目光移回前方,多寻常的事。
  时敢言从未觉得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他是京城的一名小吏,跟着按察使来到灵州,无意中碰上了长生药拍卖这样的大事。当然,这种至少要花费万两银子的物品,原本跟他毫无关系。
  可听说,长生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那些因为穷而压下去的奢想,又在时敢言心中冒出了尖。到处都在卖长生药,没人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一座金山能买,一枚铜板也能买。万一呢?时敢言想,一万两买的未必是真的,一枚铜板买的也未必是假的,万一呢?
  他请假,然后在黑市中混迹,运用做官的本领,通过卖货之人的神情、动作和语言来判断长生药的真伪。他的目光像一层刀,刨出了那些口齿不清的底细,削掉了振振有词的内情,劈开了前后矛盾的虚实,但这还不够,真亦假时假亦真,无论他再怎样排除,最后也必须赌,必须靠运气。
  时敢言用了五两银子来赌,他将长生药带回家中,用手指一样的小刀刮下碎屑,吞进了腹中。好像有一点点掉进了碗中,不能浪费,万一呢?时敢言捧起碗,伸长舌头舔了又舔,他的舌头勾卷着前程,品尝扶摇直上的滋味。碗壁湿漉漉的,像是谁脸上干得不彻底的泪迹。
  时敢言眯着眼睛,坐在铜镜前,观察自己的变化。他想站起来走动走动,说不定能更快出现效果,可是他不能错过容貌的变化。于是他用双手举起了铜镜,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笑起来,皱纹疑似变少了。他不笑,再笑,好像真的变少了。可是他已经四十岁了,莫非他老眼昏花?哎呀,应该找个画手,把他之前的模样画下来的。他不确定,皱纹是鱼,游到了这处,它就会出现了。他再笑,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后悔已经来不及,他现在开始数皱纹的数量,一条、两条、三条……
  不对,不对,只关注数量不够精确,粗细深浅也要留意。一条粗深的、一条浅细的、一条刚好将斑点裹起来的……
  他想着想着,累了,飘入美梦中,铜镜砸在脚上,他也没有知觉。
  时敢言从平步青云的美梦中醒来,铜镜未碎,他将其捡起来,发现鬓边微白的头发变得乌黑亮丽,额角和鼻翼的皱纹也变浅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他擦了擦镜面,再看,他做出夸张的表情,再看,皱纹是不是还没苏醒?
  他反复确认,验证这一切不是幻觉。
  他买到的是真的长生药。他只吃了那么一点点,就有这样的效果,这怎么可能是假的?万一吃下一整颗……时敢言不敢再想。他不能吃,他才四十岁,活得久有什么用?他要的不是延年益寿,而是怎么在有限的日子中活成人上人。他一咬牙下定决心,他要带着这颗足以让他飞黄腾达的长生药,进京面圣!
  长生药在池鱼阁拍卖之事传遍大江南北,自然也传进了青玉寺,空戒起了心思。
  方丈立起仅剩的手掌,看穿了心不在焉的空戒:“空戒,阿弥陀佛,你不能再破戒了。”
  “可是……”
  方丈打断了他:“生死有常,你在青玉寺这么多年,还参不透这个道理吗?”
  “参透”跟“时间”一定有关系吗?空戒想,也许他活得还不够久。空戒说:“我怕。”方丈失去手臂的时候,他就开始害怕了,所以他千里迢迢去偷了活死梧桐,可是崔家的人又找过来,方丈再次失去手臂,空戒怕这种残缺,恐惧无能为力的时刻。
  方丈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1”
  空戒沉默良久。
  方丈说:“你再好好想想,本月勿要离开青玉寺,每日都来我这听经。”
  “是。”应是应了,可空戒不甘心。
  如果活死梧桐已经跟方丈融为一体了,空戒也许不会再打长生药的主意,可是他一想到方丈再也不能双手合十了,他就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做错事是需要忏悔的,可忏悔还不够,空戒还想弥补,这种念头不是一下子涌上来的,它们一直潜伏在心里,直到契机的出现——长生药就是那个契机。
  空戒还是离开了青玉寺,他知道方丈永远不会怪他,这是他肆无忌惮的底气。他前往灵州,他没钱,但他有偷窃的技巧、“不破金身”和豁出去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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