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烟花戌时开始在河岸边燃放,陆行舟提前拉着宁归柏找了个好位置,等着看烟花。
陆行舟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一袋芋头,他拿出一个撕皮慢嚼,他在心里发誓,这是最后一个。他真的不能再吃了,不然等会去酒楼什么都吃不下。
他将纸袋递给宁归柏,宁归柏接过了,他没吃,只是拎着。
陆行舟蹲下来,用河水照了照面容,河水悠悠,他发现他的眼神很平和,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杀人,也没体验死的滋味。
明亮的火星抽出纤长的枝条,在河里施展更柔和的美,陆行舟这才发现,烟花已经开始燃放了。
他站起来,抬头望天。只听着砰砰砰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点自空中迸发,金白色的尾焰非常耀眼,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声音,烟花在天上呈现出没有规律的运动轨迹,尾焰细长,像是垂坠而下的流苏,在空中飘来荡去,转瞬就被下一种烟花的光芒所掩盖。接下来的烟花咻咻咻的,光束迸射时如同花的纹路,蓝紫色的花开在了天边,比昙花还要短暂……陆行舟的目光根本挪不开,随即绽放的烟花尾焰自两边挥甩,像是蝴蝶的翅膀在舞动。
陆行舟目眩神迷,直到那烟花扬到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便被宁归柏扑倒在地。宁归柏紧紧压在陆行舟身上,顿时闷哼一声。陆行舟看见了漫天的针尖刺茫,那不是烟花,那是暗器!
他慌张地握着宁归柏的肩膀,想翻个身,换自己护住他,但宁归柏力气颇大,陆行舟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急说:“小柏,小柏,你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
宁归柏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我没事,你别动。”
这声音一听就不对劲,什么没事?陆行舟根本不信。他说:“你起来,我给你找大夫。”
“再等等。”宁归柏忍着疼,“还没完。”
陆行舟焦急得快哭了:“你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起来,你起来。”他想用蛮力推开宁归柏,又怕让宁归柏的伤加重,他什么也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归柏为他撑开了一片安宁的天地。他听到宁归柏的呼吸渐渐加重,他们气息交错,近得像要接吻,陆行舟却想流泪。
【📢作者有话说】
1《烟花易冷》歌词,文中有错字和错序
第117章 火树银花-3
宁归柏的背上中了两枚钢针,肩上和腿上都有血滴子割出的伤口,但他扑倒陆行舟的同时就用内力护住了全身经脉,钢针也很快就逼出来了,他受的伤不算严重。麻烦就麻烦在暗器上淬了毒,陆行舟将宁归柏背到宿淡月处前,宁归柏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恭喜发财,樱桃拿来。恭喜发财,瓜子拿来。”宿淡月一开门,她手中的鹦鹉认出了陆行舟,嘴一刻不停,想讨吃的。
但陆行舟此刻茫然无措,根本无暇理会鹦鹉,他对宿淡月说:“神医,我朋友中毒了,可否请你看看他?”
宿淡月将鹦鹉扔到地上,鹦鹉见气氛不对,也不再说话,默默飞回了自己的笼里睡大觉。宿淡月明眸犀利:“他可是在看烟花时中了暗器?”
“是。神医如何得知?”
“在你之前,已经有两拨人来找我了,进来吧。”宿淡月侧开身体,让陆行舟将宁归柏背进去。
宿淡月指挥着陆行舟,让陆行舟把宁归柏放到床上摆成趴姿,宿淡月拿着剪刀,将宁归柏背后的衣服咔嚓剪断,露出他紧实匀停的背部。
在来之前,陆行舟给宁归柏做过简单的止血处理,宿淡月又在宁归柏的伤处撒了点止血粉,包扎过后,才给宁归柏把脉,她“咦”了一声:“奇怪。”
陆行舟悬着心:“怎么了?”
“他中的毒跟那几个人是一样的,但是,他体内的毒素比他们浅多了。”
陆行舟稍稍放下心来:“中毒深浅跟武功有关系吗?他武功特别高,内力也很深厚……”
“没关系。”宿淡月打断陆行舟,“那些人特意选了没法靠内力逼出来的毒,就是想让今晚看烟花的人死去大半,他内力深厚,顶多死得慢一些,不可能让毒素这么快就变浅。你做了什么?”
当时天上的暗器发完后,宁归柏立即就昏过去了,陆行舟终于重获自由,他先看了宁归柏的伤口,为他止血,接着看宁归柏的伤口变成了紫黑色,就知道大事不妙。陆行舟心急如焚,不知道这毒有多厉害,怕宁归柏马上就死了,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百毒不侵,想起了郑独轩做的事,便随便捡了把锋利的暗器,往自己的心口狠狠扎了下,接着强硬掰开宁归柏的嘴,喂了他一些心头血。
陆行舟不敢让自己在死掉,所以等他开始发晕的时候,就马上给自己止血了。再然后,他忍着胸口的疼,用上了全身力气,一路背着宁归柏来找宿淡月。
陆行舟如实道出:“我百毒不侵,给他喂了些我的心头血。”
宿淡月闲闲起身:“你不必把他送到我这里,只要你再给他喂两碗心头血,他要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陆行舟毫不犹豫,只是这么简单么?宁归柏没事就好。他说:“打扰神医了,我这就带他走。”
宿淡月看陆行舟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宁归柏身上,就要抱他起来,但陆行舟失了不少血,又耗费了不少精力,背宁归柏过来的时候已是双臂酸麻,此刻用尽力气,竟然没有抱起宁归柏,反而身体一晃,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宿淡月这才扶了他一把:“我这么说,陆公子真打算这么做?”
“有何不可?”
“你再喂他两碗心头血,他是活了,但你就得死了。”宿淡月散漫一笑,她只是好奇,想试试这人对陆行舟有多重要,没想到陆行舟真的这么傻,竟连一句“还有没有别的方法”都不问,就要把人带走。
陆行舟今日情绪大起大伏,已经没力气思考了:“我以为神医是不想给他治。”
宿淡月说:“当年你任劳任怨,今日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但还是老规矩,我帮他治病,他要为我做事。”
“他……”陆行舟想到宁归柏的性子,觉得这太困难了,“我帮他做事可以吗?”
“随便你,他暂时死不了,你先来帮我熬药。”
“好……暂时死不了是什么意思?他还有危险吗?”
“我不会让必死之人走进大门。”
陆行舟心中大石落下,他精神振奋,疼痛得不到注意,疲惫一扫而空,他感到浑身轻松,毫无怨言地去熬药了。
宁归柏睁眼前,先闻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药味。
他眨了眨眼,看见了睡在小塌上的陆行舟,陆行舟面对宁归柏侧躺着,他长睫紧闭,眼珠却在快速转动,眉心压成一条线,呼吸时轻时重,时急时缓,看起来睡得并不好。
小塌就摆在宁归柏的床边,中间留了条缝,宁归柏一伸手就能碰到陆行舟。但他就这样看着陆行舟,没碰他,也没叫醒他。
陆行舟睡不安稳,很快就醒了,他睁开眼睛,撞上了宁归柏的目光。
“你醒了?”陆行舟蹭一下坐起来,因为起身太快而感到眩晕,他缓了缓才问:“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饿了吗?想吃什么?伤口痛不痛……哎,你怎么不说话,完蛋了,不会伤到脑子了吧,这是几?”
“二。”宁归柏说,“你问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开口,我没事,脑子很清醒,伤口也不疼。”
“好……不好,你说了不算数,我去找神医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煮点粥吃。”
陆行舟刚想穿鞋出门,宁归柏就拉住了他的手:“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还没问你。”
“问什么?我好得很啊。”
“你没受伤?”
“没有。”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因为我担心你啊,担心得吃不好睡不着,勉强睡着做的也都是噩梦,脸色怎么能好。”陆行舟刻意略过了心头血之事。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半。”陆行舟拍了拍宁归柏的手背,“好了,放开我,有什么之后再问,我先让神医来看看你。”
宁归柏这才松开了手。
陆行舟找到宿淡月,本想跟着宿淡月去看宁归柏,但宿淡月打发他去灶房煮粥,陆行舟觉得也好,免得饿着宁归柏太久。
一着不慎,宁归柏和从不拐弯抹角的宿淡月获得了独处机会,宁归柏问了许多问题,宿淡月将知道的都告诉他了。以至于等陆行舟端着粥回来之后,宿淡月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顺便说了一句:“他没大碍了,继续喝药好好养着就行。”
陆行舟看不懂宿淡月的眼神,毕竟宿淡月人如其名,连眼神都是淡的,但他听到这番话很高兴,眼含笑意踏进了门。
宁归柏一言不发地喝完粥,陆行舟问:“你还饿吗?应该没吃饱吧,我再去盛一碗来。”
“等等。”宁归柏按住陆行舟的手背,不让他拿碗,“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