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先冬倒是不这么觉得,他深知挣得钱就是要交给宋木之管,所以他的钱是宋木之的,宋木之的钱还是宋木之的,只不过现在他顾及的完全不是这个方面。
白先冬连忙说:“当然作数了,以后我的工资全交给哥。但是……”
宋木之忙追问他在“但是”什么,可面前人总是踯躅着,看样子是不太想说出这难以出口的心里话。
他心下了然,点点头说:“明白了,我们冬冬现在也有小秘密不想跟哥说——没关系,我不知道也没关系。”
这招果然见效快,宋木之余光看到白先冬有些急切,沉默两秒钟后,他咬咬牙。
“其实……其实我是想跟哥一样做人类的工作。”白先冬声音有点小,但勉强还能听清,“我不想让哥再继续认为我只是一只小猫了,我也想赚钱养家,我也想带哥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食物,而且不想每次工作前都变回小猫,这很麻烦。”
宋木之先前迟疑的手又落在他肩膀上,望着面前这人低落的表情,他总是不忍心的。原来小猫背地里还有这么多心思,大概人类有人类学习工作的烦恼,猫也有猫想不通的烦恼。
他轻轻拍拍白先冬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可是我们冬冬本来就是只小猫。”
“我知道。”
“所以没必要将小猫和人撇这么清的,我们冬冬既是可爱的小猫,也是认真又负责的人类,这谁也否认不了。”宋木之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将座椅拉到腿边,示意他也坐。
外面的声音嘈杂,每个人都在为手头上的忙碌,可他们眉宇之间的焦头烂额像是会传染,悄无声息地爬上白先冬眉间,他原本应该清闲度日的。
他很急迫,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正正经经的人类。
下雨那天像是不要命似的潮湿,也在雨天最不开心的时候,白先冬对自己身份产生疑惑。他曾慎重而受伤地说过这句让令人印象深刻的话,这引起了宋木之对猫的反思,却没料到也实实在在将白先冬自己也困在了这个问题中,终日都在思考着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真正变成一个人。
但这些分明就不重要。
无论是白先冬还是冬冬,宋木之都确确实实认为他是爱着他的。
他尽自己所能开导白先冬,就像上学时老师在一方隔栏里对学生说着话,长辈也会用这种方式劝导迷途的孩子。
初为成年人的白先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而宋木之也知道年轻时总归是意气风发的,只不过这种意气风发中往往还隐藏着些急切,需要有人引导才不至于一头莽进未知领域。
可白先冬却说:“我想要做这个工作,我想要跟哥一样生活。”
戈子怡进来时很安静,两个人膝盖对着膝盖相对而坐,不知道讨论了什么。待到她问及结果时,宋木之又站起身来,揉了揉身旁人柔顺的发旋,说道:“决定好了,他是想做模特的,也能吃苦。”
不管怎么说,宋木之尊重他的选择。
“没……强迫吧?”戈子怡小声对宋木之说,手已经插到口袋里摸手机了,在对方笑着摇摇头给出否定答案时,她才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那就好,我感觉你也干不出来这种没良心的事。你们这个气氛我还以为意见不合吵架了呢。”
良心层面有待商榷的宋木之笑笑,随口应付了她这番话。
接着,戈子怡在手机通讯录中翻找到了杂志拍摄公司的联系方式,手扶着腰独自去通电话了,再回来时就是让白先冬先去面试看看。尽管她说十有八九能成,但白先冬还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在面试之前就自行学习了当模特时的一些注意事项,算是有备而来,但这准备由于心里没底总是四处漏风的,吹得白先冬大热天凭空感到一阵凉意。
新的杂志拍摄公司比戈子怡的工作室还要大一些,宋木之没办法陪同全程,只得由他自己将事先打印好简历交由面试的人,紧接着一阵拍摄。
好在结果是好的。
“这几天就先适应一下吧,之后有工作我会提前联系你。”
面试的人是位中年女性,浑身打扮都很时髦,再略施粉黛,看起来完全是位都市丽人。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么精致了,大概只能被称为都市“隶”人。
白先冬从座椅上站起来,颇有礼貌地垂首接过面前人手中的合同,那上面还有他的潇洒的签名。
等到白先冬满载而归地从面试间中出来时,宋木之顺手接过手中的合同,上面的条款都很正常,签名也在长久不断的练习下赏心悦目。
尤其白先冬的名字写起来简单,连笔也是轻而易举顺带的事,还真有些成年人的味道。
今天是工作日,宋木之的请假也不过是半天时间,陪着白先冬跑完两个面试地点已经有些要迟到的意思。但宋木之并不着急,连白先冬提出要自己打车回家的建议都拒绝了,不紧不慢地开车向家的方向。
路程到一半,白先冬越发觉得不对劲。
“哥,我们现在就要回家吗?”他原本以为拒绝的意思是时间上来不及,想带着一起去公司的意思,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面对白先冬的疑惑,宋木之的回答也是不紧不慢的。
“冬冬认为我们应该去哪里?”
见宋木之很有卖关子的意思,大概是不再生工作室那番谈话的气了,白先冬也稍微放松些,转头望着驾驶位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宋木之。
他揣摩着宋木之的心思回答:“哥不是只请了半天假吗?是不是我耽误哥上班了。”
“我们冬冬都开始思考人生哲理了我都不知道,那个破班有什么好上的。”
宋木之目视前方,心情看起来依旧很不错,但白先冬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明显的生气。
如果单看表面的话,宋木之的好心情是毋庸置疑的,他面色如常,说话时没有一点显露在面上的不悦,甚至心情好到在哼歌。
白先冬听不出来具体哼的是什么歌,这也不足为奇。
毕竟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还是最喜欢听《好日子》等一众首页默认推荐的歌,品味单一得令人忍不住分享歌单,但都被“不怎么喜欢听歌”为由拒绝了。
虽然目前的情况很有迷惑性,但白先冬也不是个蠢蛋,自知不在理地闭上了嘴巴,免得惹身旁的人更加生气。
至于该怎么哄,他还在头脑风暴中。
宋木之娴熟地带过右转向灯,只一个转弯便到家了。路上的车潮远没有平时下班那么多,小区门卫也躲在门卫室里吹着风扇,宋木之早在去杂志画册公司的路上就已经请好了整天的假。尽管人事提起一句他这几个月总是请假,但宋木之并不把这话当回事。
他的生活远比上班更重要,上班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他现在要着手处理生活的另一部分。
进入小区,宋木之随便找一个公共停车位停下,拿起钥匙便要走,临下车前白先冬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宋木之正要探出去的身子不得不收回来,转过头时面上仍旧是那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但不说话显然是在等对方赶快说明意图,空气中仿佛都泛着让白先冬不要欲言又止的催促。
白先冬一看到他这表情就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后才说:“哥,我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气。”
闻言,宋木之歪头,有些疑惑地问:“你突然道歉干什么?也没做错什么啊。”
“哥……”
白先冬隐藏在暗处的耳朵像是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慌张,宋木之最看不得冬冬用这副表情看他,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迫切地用一个热烈的吻求得原谅。
白先冬吻得急切,也吻得毫无章法,差点就将人整个上半身压在驾驶位窗户上,宋木之好险才稳住身形,一步步引导白先冬冷静下来。
最终这个吻以平静结束,白先冬的急切也仿佛被捋平了。
“你不用认为跟我道歉,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这么畏手畏脚的。”宋木之说,“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带你回家。”
回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着,宋木之用巧劲别开了白先冬牵制住他的手,转头走出驾驶座位。等到白先冬也从副驾驶位出来时,他已经在车前等待了。
“哥,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白先冬站在远处没有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站在车门前没有动作,或许是他察觉到了宋木之的不悦,这么做是最保险的方法了。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个车头的距离对望着。
又看到白先冬摆出那副可怜的表情,宋木之全然忘记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眼手表,有些不耐烦地绕过车头,一把拉起白先冬的右手手腕,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向楼上走去。
白先冬还在后面不停地问着,他被拽着手腕不得不倒腾步子走,可那纠结的话在宋木之听来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