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陈师也这样觉得?”
知韫也不觉得意外,只道,“前几日奉常与太史上了折子,同样忧心今岁的气候过暖,阿父已召重臣廷议。”
农耕乃国之大事。
既然它仰赖于天时,那么秦国自然会有一批人才专门研究它。
或多或少总有点成果的。
“如此,臣可安心了。”
陈辛二人见知韫神色自若、并无太大的忧愁,暂且放下心来。
也是。
脚下踩着的可是秦国的地。
秦王与秦廷重臣,若为敌对阵营的对手,自是虎狼一样的存在,但若为同一阵线的队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只管带着农家弟子教导农学院的新弟子、安心研究种地,其余事,自然有秦王和秦廷重臣担着,若连秦王也无能为力,他们的力量于大势就更是杯水车薪。
“只盼旱情来得晚一些。”
知韫慨叹道,“只要五月之前未有旱情,就能保住今岁的麦收,余下的再进行抢收,损失便在承受之内。”
感谢郑国渠已彻底完工。
《史记•河渠书》载:“渠就,……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
一钟,即六斛四斗,换算下来,大约是亩产一百七十多市斤。
这已是难得的高产。
再加上这四万余顷为关中腹地,无论是新式农具还是种植方式都是推广得最快的一批,粮食产量还要再高些。
永无凶年,当然是夸张绝对。
遇上个大灾或兵祸、天灾或人祸,大饥都是轻的,直接人相食。
但实话实说,抗风险能力确实要上涨许多,毕竟,总不会一年两年三年都有旱涝蝗灾之类的要命事。
这就真的是天要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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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该做的准备也得做。
如今秦国各郡县的粮仓暂且不提,咸阳仓、栎阳仓、霸上仓、成都仓等几大粮仓都还算充裕,吕不韦和巴清也正在想尽法子用奇珍异宝从六国贵族手中购置粮食。
陈粮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自己吃不完,真有灾情也少有舍得拿出来赈济庶民的,不如卖点给她们秦国,若有灾民,秦国来赈。
——粮食运输的损耗极大,与其汇入几大粮仓,不如在秦国边境就近贮存,无论是作为日后征战三晋之地的军粮,还是赈济流民的赈灾粮,都更方便些。
当然,戎胡贵族也没放过。
蚊子再小也是肉,只要是能用来饱腹的,她们秦国都不嫌弃。
左右在他们眼中珍贵异常的瓷器、琉璃都是秦国制造。
知韫掩去一些不方便说的,挑挑拣拣地粗略讲了几句。
——安心种地。
陈辛与陈相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提起了心。
“粮食,他们也卖?”
陈相不免咋舌,“给秦国?”
颅内有疾否?粮食这种要紧的东西也敢卖给秦国,这不是资敌么?
“那倒不至于。”
知韫摆摆手,“谁家大量买粮食是大张旗鼓、明明白白地打着自己的旗号的?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乱么?”
——就算是股市上收购散股,不到一定比例都得保密不是?
买卖是商业。
商业嘛,自然要用商业手段,比如,披个马甲、套个娃。
本国的勉强能搭上话的贵族、游商,隔壁国的能七拐弯八抹角地扯着那么一星半点关系的贵族、游商……
反正跟秦国没关系。
再者,六国的贵族多于牛毛,哪个城池没个贵族,谨慎地打一枪换个地方,卖了他们还得帮秦国数钱呢!
陈辛和陈相:“……”
这就是商业吗?
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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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他们现在都是秦国人,看着秦国对别人使这招……
那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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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大秦(70)
暮春夏初,天气越发炎热。
一日连着一日的晴朗天气,鲜有落雨的时候。瓦蓝的天空瞧不见一丝云彩,也感受不到一缕风,空气浓稠得仿佛被压缩凝固,闷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咸阳的气氛渐渐沉重起来。
观测天时气象的、驻于田垄之间的,各自忙碌着应对几乎可以确定的旱情。
“天行有常。”
荀子看着天际那耀眼灼目的烈日,“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养备而动时,尽人力矣。”
咸阳学宫难得的寂静。
倒也不是学子们一个个都出师了,而是学宫近来新开了一堂“实践课”,学子们都被分成小组去社会实践了。
身为祭酒的荀子很赞同。
被礼聘入学宫担任教授、讲师以教导学子的法家、农家、墨家、阴阳家等诸子百家的大贤们也都十分认可。
真正做到受世人景仰的大贤,少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也少有高高在上、对于农人疾苦不闻不问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无论学子们日后是为官还是研学,多接触农事,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在太子殿下提出建议后,迅速得到了学宫教师团队的全力配合,至于学子们……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要考核哦,攒学分去吧!
“夫子。”
荀子思索间,韩非从外头进来,神色间有些不明显的闷闷。
“回来了?”
荀子有些好奇,“你今日不是说要去寻殿下?怎么来得这样早?”
韩非入秦,已一年有余。
除了太子傅的头衔外,他并未在秦廷中担任任何官职,只是每日与师门一道在学宫教导学子,时而入章台宫与看重他的思想学说的秦王和太子一起交流探讨。
渐渐的,也习惯了。
只是如今眼看着有秦地有大旱的征兆,虽然不知道关外情形如何,但至少,与秦毗邻的韩地怕是会有旱情。
韩非不免忧心于韩地子民。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韩人,韩王和韩国贵族、官僚究竟是一帮什么样的拟人玩意儿,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指望他们,不如指望秦国。
最起码,无论谏言是好是坏,上疏于秦王和太子这样的主君,绝不会一连五年没有反应。
重用很迅速,惩治也麻利。
“殿下……不在。”
韩非慢吞吞道,“殿下又被王上……禁足于章台殿中。”
“又禁足了?”
荀子错愕,又不那么错愕。
自荀子入咸阳以来,见惯了秦王对太子那视若馆中之陶、冠上明珠般的爱宠,那真的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今年倒好,都禁足第三次了。
不过包括荀子在内的秦廷重臣完全不觉得是秦王厌弃太子的缘故。
——谁家君王厌弃太子是把人给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的?
太子殿下在章台殿中吃好住好,每天有老师入殿讲学,秦王与重臣议事也带着她一起,偶尔还帮着批折子……
也就不能出章台殿。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想干嘛就干嘛,这能算是什么惩戒?
反正,荀子就觉得秦王在教导太子的时候,有些心太软——
第一次禁足,是太子在冬日里受了风寒,当然不能让她出门。
第二次禁足,是太子在领着羽林卫于上林苑中练习骑射的时候,猫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围观了一场虎熊相斗,然后趁着它们两败俱伤之际把它们都当成猎物给猎了。
回程时,还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只虎崽子,带回去说要养着。
秦王当即裂开。
全然不顾君王形象,化身暴躁老父亲,抄起手上的奏章就追着太子要抽她,早有警惕的太子撒腿就跑,将懵懂的虎崽子顶在头上就满章台殿地兜圈子、绕柱子。
然后,太子就被禁足了。
至于罪魁祸首之一的虎崽子,至今仍安安稳稳地被养在章台宫中,过上了张开嘴就有肉吃的幸福日子。
荀子:“……”
哪怕荀夫子是太子殿下的忠实拥趸,此刻也很想谏言秦王,让他对自家女儿别太纵容了。
“这次又是何故?”
虽然心累,但还是微笑。
“殿下……想出咸阳。”
韩非道,“欲巡关中、汉中。”
“那不要紧。”
荀子刚提上去的心立马就放下了,“王上不会应允于她的。”
“是吗?”
韩非看着自家老师,幽幽道,“那若只巡……内史诸县,溯……郑国渠而归呢?”
“……只巡内史?”
荀子眼前一黑,“若果真如此,怕用不了几日,王上就要应了。”
若说要巡关中、汉中、蜀地,那太子想都别想,秦王绝对不可能答应放她出咸阳,但若只是内史诸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