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儿就算有些任性娇纵,那也都是阿父宠出来的呀!正因为阿父宠我爱我、万事都纵容我,叔父们才愿意陪着我一起胡闹嘛!”
  ——换作是扶苏或者其他公子公主,看他们乐不乐意搭理。
  “你就给我灌迷魂汤吧!”
  算了。
  都是他自个儿宠出来的臭毛病,不惯着她,还能怎么的?
  秦王是彻底装不了严父了,只能泄愤似的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颊,轻哼,“再有下次,就来陪我批折子。”
  既然精力这么旺盛充沛,不如拿来陪他一起为大秦基业而奋斗。
  “哦。”
  栎阳殿下委委屈屈。
  见此,嬴政心情好了点,又补充道,“也不许回你阿母殿中。”
  “啊?”
  栎阳公主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至少一天让我回去一趟吧?”
  幼崽离不开母亲的呀!
  “不要这么狠嘛!”
  知韫试图跟她爹再谈谈条件,“批折子就批折子嘛,但总得让我回去见阿母的呀,实在不行,两天回去一趟?”
  批折子无所谓。
  好歹也是她未来接管大秦集团的必经之路,提前适应而已。
  但不让见她阿母……
  哒咩!
  “呵。”
  嬴政缓缓垂眸,凉凉道,“所以,你果然是还想有下次的吧?”
  每一次的认错,都是在为了下一次的明知故犯作铺垫。
  知韫:“……”
  殿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栎阳公主仰头与秦王对上了视线,几息后,她眨眨眼,立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捻着秦王的衣袖开始委屈唧唧地抹眼泪。
  “阿父,你变了。”
  她哽咽道,“你竟然在试探你最贴心最乖巧的女儿,真的太过分了。”
  嬴政掀了掀眼皮。
  试探。
  那就不是污蔑。
  所以,被试出心里话了?
  他只觉得脑门处似乎蹦出了一个黑色井字符号,一跳一跳的。于是环视殿中,想要找到一个趁手的家伙事儿。
  未果。
  遂选择最朴实无华的方式。
  知韫浑然未觉,继续装模作样地抹着不存在一滴眼泪的眼角。
  “阿父……”
  “噗……”
  日常降低存在感,旁观父女俩的相处的蒙中郎实在没忍住笑。
  秦王父女俩同时转头。
  一大一小,一俊朗一灵秀,相似的面容,如出一辙的死亡凝视。
  蒙毅:“……臣失仪。”
  他迅速收敛了没憋住的笑声,垂眉敛目,就地伪装陶俑。
  当他不存在,谢谢。
  于是秦王父女收回视线。
  “咦?”
  被打断玩闹兴致的知韫瞥到嬴政微抬的手,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阿父,你应该不是想打我吧?”
  “……”
  静默数息,无人应答。
  ‘糟糕,要完。’
  栎阳殿下当即就要跑路,但很遗憾,喜欢赖在秦王怀里撒娇的小孩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跑路的时间和空间。
  “嗷!”
  这下是真哭唧唧抹眼泪了。
  “阿母,快来救我嘤~”
  *
  #春枝暮 抱歉啊,有点发热了,困得厉害
  第837章 大秦(51)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咸阳学宫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来自于秦国本土与六国的学子们仪容整洁,早早抵达学宫,被小吏牵引往广场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怪新奇的哈。
  从前还没听过学宫搞什么典礼的,也不晓得秦国在搞什么花样。
  今日不朝。
  故而卯时末,身在咸阳的文武官员与贵族公卿们纷纷前来观礼。
  这还是他们秦国第一次在文化事业有这样的活动。文化荒漠难得当一回“文化人”,这感觉还怪新鲜的。
  “怎么现在就奏乐了?”
  忙里抽闲来凑个热闹的王绾见秦王未至却已奏乐,不免好奇。
  “人员齐聚,难免喧闹,用乐声掩盖,甚合学宫之雅韵。”
  正好在一侧的李斯含笑解释,“再者,此曲乃是以楚国屈原的《天问》谱曲而成,虽不宜定为校歌,但放在此刻,却也能显我秦国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之气概。”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对天地、自然和人世等一切事物现象大胆怀疑、勇敢发问,这种追求真理的探索精神,正是学宫所需要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屈原是楚国人,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楚国。
  且他的死,秦国是反派。
  ——攻破楚郢都的秦王就是大名鼎鼎、作恶多端的昭襄王。
  不过,问题不大。
  毕竟,秦国是胜者,胜者用败者的东西,说明秦国胸怀坦荡。
  “原是如此。”
  王绾微微颔首,而后好奇问道,“那最后定下的校歌是哪一首?”
  “殿下与太乐亲作的。”
  李斯熟练地塞到王绾一封纸笺,又顺手给周围的同僚们分发一圈,末了伸手指了指汇聚在广场边缘处的一群稚童,道,“殿下命名为《少年说》,亦称《少年大秦说》《少年华夏说》,看见没,他们来唱。”
  “……你要给多少人?”
  王绾实在没忍住吐糟,“怎么着,随身携带着准备给咱们发呢?”
  他压低了声音,念念叨叨个不休,“殿下从前可是赞过你的谏书字字珠玑的,怎么如今你竟不主动请缨、一展文采,反倒要殿下亲自作词?”
  他们殿下才几岁?
  真是一帮没分寸的大人。
  李斯:“……”
  他摸了摸鼻子,在同僚们或是谴责、或是揶揄的目光中,笑呵呵地替自己辩解,“斯年长,无少年气矣。”
  再说了,他也不能写啊。
  前面“红日初升”那段也就罢了,至多意气昂扬了些,但后面动辄“敢将日月再丈量”、“敢问天地试锋芒”……
  日月为何物?天地为谁人?
  是能随便写的吗?
  如此骄狂桀骜之词,也就只有殿下亲作,秦王才不会有异议。
  ——他们殿下纵然再张扬,在秦王眼中,也是有乃父之风。
  “此言倒也有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正要再调侃一句,却听得学宫的钟声响起,一连九声,沉稳而攸长。
  秦王亲至。
  李斯等人立时肃色,整理衣着仪容,恭谨立于道路两旁静候。
  众学子亦是如此。
  玄甲锐士开道,秦王的车驾徐徐而来。
  “恭迎王上/秦王。”
  “免。”
  嬴政沉静的眸光漫不经心地一扫,而后将长女抱下车驾。
  看在大庭广众且她确实腿短的份上,栎阳殿下给了秦王这个面子,但一落地,她就身子一扭,挪了两步。
  哼。
  她现在可还在生气呢!
  嬴政:“……”
  “王上,殿下,请。”
  吕不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请秦王前往学宫广场举行仪式。
  虽然不晓得一惯黏黏糊糊的秦王父女俩怎么闹别扭了,但不管怎么说,他得维护好二位主君在外的颜面。
  学宫广场是一处宽阔的围合式建筑,高台坐西朝东,一侧立有一根六丈高的旗杆子,四个方向都建有亭台楼阁,为观礼之所。中间则是广阔的草场,不过如今正逢秋日,枯黄一片。
  此时此刻,秦王与众臣立于亭台之上,亭台下是玄甲执戈的锐士,众学子则神态肃穆的立于草场之上。
  未几,在学宫祭酒荀子的主持下,一队十五六岁的玄衣少年护送玄鸟旗至,行升旗礼。
  学子们:“……”
  目送着象征着大秦的玄鸟旗升到空中,秦国本土的学子神色愈发恭谨严肃,六国的学子则渐渐有些微妙。
  这个仪式……
  貌似有点太不见外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毛病,这是在秦国都城,不升秦国的玄鸟旗,难道还能把六国的旗帜升起来嘛?
  ——其实也可以。
  知韫的第一版方案,其实是参照联合国,六国也升,但要把它们的旗帜做小一号、升的高度也比秦国低一档。
  只是想想还是算了。
  这种比不升还要拉仇恨,不利于她在学宫搞凝聚力和向心力。
  而且,秦王作为强迫症,见不得咸阳有不属于他的脏东西。
  学子们胡思乱想间,玄鸟旗已升至最高点,随风舒展。而后,乐声再起,年不过十岁的稚童于高台前排列。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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