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呦,咱们陛下怎么来了?”
前几日还能说能笑,今儿又只剩冷脸了。
“来给七娘负荆请罪。”
刘彻早有预料。
他只是紧紧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头顶有一朵乌云压着,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与轻颤。
“是我食言了,我……”
他到底什么也没说,神色落寞,却一副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知韫微微眯着眼,而后将两道玉帛甩在他身上,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当真半点不知?也不曾推波助澜?”
她嗤笑一声,“我不信。”
一道,是太皇太后为她赐婚的旨意,没能读完,但被她要过来了;另一道,则是他册封她为昭仪的旨意,与太皇太后的旨意前后脚到。
“刘彻,你跟我说实话。”
她微微侧头,“旁的也就罢了,只一点,我要知道,你有没有在算计我,或者,借着我来算计旁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刘彻没干好事。
刘彻:“……”
她怎么这么敏锐?
而且……她就这么相信,他一定能抗住太皇太后的压力吗?
“七娘,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道,“我答应了你的,一定会做到,若不然,便叫朕此生,所求皆不得!”
第246章 刘彻(36)
“昭仪?!”
陈皇后听到宣室殿命人拦截旨意,便已经气过一场,好不容易在太皇太后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也做好了郦氏女进宫的准备。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破防了。
“便是封她个婕妤已是过了,如何又来一个昭仪?”
汉宫后妃品级制度,原是承袭秦朝,分为八等,皇后之下,夫人为最高;刘彻登基之后,增减改动了几个品阶,变成了皇后之下,婕妤为尊。
但现在,他又新设了一个品阶,为昭仪,赐以印宝,位于婕妤之上。
“昭其仪,尊之也。”
在陈皇后和馆陶长公主一心破防的同时,窦太后缓缓道,“他倒是有心。”
“有心?”
馆陶长公主冷笑一声,“皇后才需向天下昭示其母仪之德,她也配?”
而后,馆陶长公主转头看向窦太后,“母后,刘彻小儿简直欺人太甚,如此欺到我们母女头上,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他今日明旨说郦氏女有母仪之德,要天下人都尊重她、敬爱她,如此行径,又置皇后于何地?来日,岂非还要让她的女儿给郦氏女腾位子?
馆陶长公主咽不下这口气!
“你忍不下,也得忍。”
窦太后合着眼皮,面上波澜不惊,可握着拐杖的手,却在不断用力。
“圣旨已下,你要抗旨吗?”
她再疼爱女儿,心底也是以大汉江山为重,绝不允许她在天下人面前,凌驾于皇帝权威之上,叫有心人升起不该有的野心。
“传旨奉常,遵循礼制,迎昭仪入宫。”
——莫要失了刘氏皇族的体面,也不能踩了皇后的脸面。
她暗淡无光的眼睛看向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所在的方向,谆谆教诲。
“不要和皇帝对着干,要徐徐图之。”
她道,“等人入了宫,自然要听皇后的教诲,好好教教就是了。”
陈皇后:“……”
她到底是没听进去,心底仍是不甘,只咬牙应道,“皇祖母放心,我知道了。”
“嗯,你们明白就好。”
文帝在时,窦太后也遇见过慎夫人盛宠,故而,她并不在乎一时之得失,只要最后赢的人还是她,就不妨事。
只是……
窦太后心底觉得不安。
——这着实不像皇帝的性子。
既然前段时日将人护的这么周全,如何就突然暴露在她们面前?
可,他又能算计什么呢?
怎么想也没想通,窦太后摆摆手,示意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都退下。
到底,还是朝堂之事更重要些。
皇帝年纪轻,听信了公羊儒的荒谬之言,他不懂,大汉百姓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得益于从吕后到文景二帝的几代执政者奉行黄老、休养生息。
事关天下,她怎能容许他胡乱行事?
然后窦太后没想到,她虽然能沉得住气,但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却是一个比一个沉不住气。
回了椒房殿,便开始“自己行事”。
由此可见,一个靠谱的队友,可扛不住两个臭皮匠扎堆犯蠢。
*
#春枝暮 昭仪→皇后,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想好的,但写着写着,不少情节都有偏差了,所以它就只剩下一个让猪猪发挥搞事情的作用了
#春枝暮 猪猪的选择:美人和江山都要,你们懂吧?(提前说哈,以皇后之礼娶进宫的,现在只是猪猪在搞事情)
第247章 刘彻(37)
“还生气呢?”
次日,刘彻再过来时,便发现少女对他的态度已与陌生人无异。
“不敢。”
她冷淡地瞥他一眼,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陛下大驾,叫人惶恐。”
“不气了,好不好。”
他眼神微暗,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我带你去看一场戏。”
“不去。”
少女撇开脸,俨然连看他一眼都厌烦。
刘彻薄唇紧抿,“七娘……”
“啪!”
少女信手一挥,漆案上摆着的那朵琉璃牡丹花便摔落在地,碎片四溅,在刘彻的手背上划过一道细小的血痕。
“我说了,不去。”
手背上传来细微的痛感,刘彻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兀自起身,将少女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
她的眼神已然增添了恼怒,“放开!”
“不是生气?”
他答非所问,抱着她就往外走,“那就去把这口气发泄出来吧。”
“刘彻!你混蛋!”
少女显然被他这架势给气到了,眼尾泛红,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但显然,不痛不痒。
出了小院,才发现刘彻今日是有备而来,几个侍卫簇拥着他们径直出了侯府,然后被塞进了马车,到了那日她散心的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好的景致,她也没有心思赏看,只是冷冷地看着玄衣男子,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我真不知道你是发了什么疯,又或者,我身上还有何处值得你算计?”
“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
刘彻舌尖顶了顶泛红的右脸,叹道,“七娘,难道你觉得,我废了这么多的心思,仅仅为了让你做一个昭仪吗?”
“这不重要!”
知韫当然不觉得堂堂汉武帝会这样“小家子气”,“你拿我来当诱饵算计太皇太后和馆陶长公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哪怕他提前跟她实话实说, 她也不会生气。
刘彻沉默几息,道,“你不是诱饵。”
“什么?”
知韫还没听明白,就见十余个穿着夜行衣的大汉持着刀剑围了过来,迅速与刘彻的侍卫交上了手,喊杀声起,刀刀见血。
知韫:“……”
“都玩起刺杀了,还说我不是诱饵?”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是。”
刘彻仍是否认,“七娘,我才是诱饵。”
所有的喊打喊杀都被拦在他们的十米之外,半点也伤不了他们。
刘彻更走进一步,在少女皱着眉要退开时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微微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把精致的匕首,褪去嵌着宝石的鞘壳,露出锋利的刀芒。
“七娘,我从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也不曾想过要将你置于危险的处境。”
他只是习惯性地以自己的方式来寻求利益最大化,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
刘彻抿了抿唇,将匕首放在她的掌心,而后握着她的手,刀锋对向自己。
“昨日之事,是我之过,你若心中有气,便尽管撒出来。”
“刺伤天子的罪名,我可不敢当。”
少女眉眼冷淡,“还是你以为,这样惺惺作态,就能让我心软?”
她嗤笑一声,“真是……”
“刺啦——”
刀刺入人体的声音极轻,却叫少女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第248章 刘彻(38)
“你……”
少女的杏眸圆睁,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胸口,玄衣最是吸颜色,可她离得极近,却能看见他胸前的衣裳已渐渐濡湿了一块。
她的喉咙发干,“你疯了?”
“别多想。”
疼痛与失血让刘彻脸色变得苍白,他皱紧了眉头,唇色发白,却还有心情说笑,“本来是想留给那群刺客的,只是我想,总还是让你亲自来,更能让你出了这口气。”
当然,若是刺客,那顶多是手臂上划一条小口子,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