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航海士迫不及待的拿着手里的四块路标历史正文，冲进了挂着世界地图的测量室, “哈哈哈哈, 我知道我们不用记录指针要怎么过去了。”
围在利姆鲁周围的所有人一哄而散，又朝着测量室一拥而上, 利姆鲁却并没有跟上去, 他看着热闹的人群, 心里出奇的平静。
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 ‘我’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
但两个‘我’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片时空中。
是时候了。利姆鲁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缓慢站起身。
可能是坐的太久了, 也可能是想的太出神了, 利姆鲁在站起身的时候，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动作出现一瞬的凝滞。
下一瞬, 一只手突兀的从利姆鲁背后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
利姆鲁愣了一下，刚刚他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还有人在……在利姆鲁魔力充沛的时候，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你没事吧，医生？”看到利姆鲁还在愣神，扶着他胳膊的人担忧的问道。
“啊，没事，坐太久，腿麻了。”利姆鲁仰头向上看那个比自己高很多的人：“你没跟他们一块过去吗……”
“啊，因为我在等你啊。”唯一站在原地等利姆鲁的人是罗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利姆鲁，笑道，“一块过去吧。”
——一块前往这场旅途的终点吧。
或许罗杰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但利姆鲁却觉得这话背后别有深意。他眼中笑意淡了一些，抽回自己的手，率先抬脚朝着测量室走去。
罗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
在走向未来的过程中，所有的事物都存在于无数可能的版本之中……
但只有‘我’不行。
‘我’是固定的，‘我’是过去，‘我’是未来……‘我’是所有变量中唯一不可变的锚点。
利姆鲁在走进测量室后并没有深入，他抱臂倚在门口的墙边，眼神温柔地看着室内吵闹的人群。
只不过魔力不足的魔王殿下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在他望向别人的时候，也有一个人一直在凝视着他。
他们的眼神是如此相似，都带着如出一辙的不舍和留恋。但他们的眼神又截然不同，望向利姆鲁的眼神除了不舍之外，还藏着许多其他情绪……
从离开和之国后，利姆鲁便打算尽快离开罗杰海贼团。毕竟他作为考古学家的职责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至于最终之岛上那些历史正文……利姆鲁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过去’的自己会代替‘现在’的自己翻译好的。
自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后，利姆鲁就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罗杰海贼团其他人告别。但不知为何，每当利姆鲁想要说这件事情时，总会有各种突发事情出现打断他。
到最后……连道格拉斯都下船了，利姆鲁还没走成！
眼看着罗杰海贼团马上就要抵达‘水先星岛’了，利姆鲁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不给自己告别的机会……那就直接溜吧！
于是，在罗杰海贼团抵达水先星岛的前夜，没其他招儿了的魔王殿下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收进了异次元空间内，打算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但利姆鲁刚踏上甲板，便迎面对上了罗杰。
利姆鲁：“！！！”
魔力不足就是这点不好！连感应魔法都用不动了！
罗杰也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在甲板上干嘛呢！
不管心中如何腹诽，利姆鲁表面工作都做得很好，“……哟，还没睡吗？罗杰。”他抬手冲着罗杰打了个招呼，同时另一只手在背后将身后的房门关上，掩盖住内里空空如也的房间。
罗杰假装自己没看出利姆鲁欲盖弥彰的动作，眼神专注的看着利姆鲁脸上的面具。
大海上的夏夜总是格外清凉，海风习习吹过欧罗·杰克逊号空旷的甲板，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彼此长久凝望。
风止浪息，船上安静的落针可闻。
“今晚月色真美啊……”罗杰率先开口。
在听到这句含蓄文学大师的告白名句时，利姆鲁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罗杰的赏月估计就是真赏月，没有那么多文化人的弯弯绕绕。
于是利姆鲁随口附和着，“是啊，月色真美……”
“是啊。”
“嗯嗯。”
“……”
“……”
空气突然再次安静下来。
利姆鲁心不在焉的移开视线看向欧罗·杰克逊号的船尾——备用小船就停在那里。利姆鲁早在白天就确认过了备用船的状态。
利姆鲁原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速战速决……奈何他先撞上了罗杰这只拦路虎。
利姆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早睡早起，这是作为医生给所有患者的忠告……”
“这就是你最后留给我的话吗？”罗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他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懊恼。
利姆鲁：“……”利姆鲁眼神无奈，罗杰果然早就察觉到了啊……自己想要离开罗杰海贼团这件事。
利姆鲁回忆了下，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哪里露出过马脚……难道说是直觉吗？还真是作弊啊。
但在罗杰率先将话说开之后，利姆鲁反而松了口气。
利姆鲁轻笑一声，“你都知道了啊，罗杰。”
“……你今天下午看到我去检查备用船了？”利姆鲁觉得这是罗杰今晚会出现在此地的唯一合理解释。
……医生连船都检查好了？罗杰眉头微蹙，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今晚也在。
罗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视线飘忽，并没有回答利姆鲁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马上就要到最终之岛了，你……不想看看吗？”
在见到利姆鲁摇头后，罗杰心中一沉，说话间难免带上几分急切，“你如果就这样下船，那我……”
罗杰呼吸一滞，心跳渐渐平复，“你如果就这样离开，巴基还有香克斯都会伤心的。至少等到明天……”
利姆鲁再次摇头，打断罗杰，“今天或者明天，道别或者不告而别，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迟早都是要走的，罗杰。”
利姆鲁的语气很和柔，但罗杰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而每一把剑都稳稳的插|进了自己心里。
明明早就决定要解散罗杰海贼团了，但是当他的船员真正要离他而去的时候，罗杰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生绝望。
罗杰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又能拿出什么去挽留他。他明明那么温柔，罗杰眼神受伤又悲伤，但偏偏最温柔的人，才最难说服。
眼看着利姆鲁已经准备朝着船尾走去，罗杰忽然产生了一种迫切的冲动，冲动伴随着热血涌上他的大脑。
“如果你不想去那个地方吧，那我们明天……”就返航……
忽有一阵冷风吹来，将罗杰发热的头脑吹的冷静下来。最后那三个字梗在罗杰喉间，他尝试了数次，最后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
那阵莫名其妙的冷风吹的罗杰一个激灵。
在清醒过来后，他终于发现自己早已不再是热血的少年，也不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而在此时，他甚至不是白天那个挥斥方遒的中年。
——他的肉身行将就木，他的灵魂垂垂老矣。
【罗杰已经老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夏天。】
安静的风儿在魔王袖口里的指尖上依依不舍的打着旋，直到他收回自己的魔法。
他之前连低级的感应魔法都吝啬于使用，现在却一出手就是高级的暴风魔法。
面具下的利姆鲁眉头轻蹙，回过头眼神凝重的看向罗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去看看吧，罗杰。”
罗杰并不知道，他刚刚一瞬间的动摇，差点掀翻了魔王的棋局。
亿万个平行宇宙间、无数个世界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利姆鲁，会在1497年的夏天出现在拉夫德鲁的海边。
但如果罗杰海贼团不去那里，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只有这件事，我希望一定是由你完成的……”面具下利姆鲁眼眸微敛，似在沉吟。
“不管你是否相信，奇迹诞生的那一刻，我会第一个恭贺你，我的……船长。”利姆鲁抬头朝着罗杰笑道。
抬起头的利姆鲁从罗杰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但那个倒影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微笑，只有一张冰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