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老爷子看着匆匆赶来的徐涧云,厉声问道:“怎么起得这么晚?”
徐涧云讪笑着解释道:“哦,我发现穿的衣服不太合适,赶忙又换了一件。”
凤池白淡淡扫了她一眼,却猝然感觉她今日戴的手链似乎有些眼熟,只不过还没等他看清,那条手链就随着她的举动滑进了衣袖里,再加上林唐提醒了他一声该走了,这才收回视线没去深究。
临清墓园很大,里面竖着密密麻麻的墓碑,但有一块最为特殊,它立在很深的地方,被围栏隔开,那一大片区域似乎只属于它。边上还种了许多花,看上去干净无尘,像是在平日里也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今日很不幸地下了雨,一行人各自撑着伞,等待随行佣人清理完周遭的一些小杂草,大家开始焚香祭拜。
等到所有流程结束,已经临近中午,此时的雨势更大了些。
熙攘的人群给老爷子让出了一条路,凤泗如搀扶着他先行离开,待老爷子走到最前头,所有人也便无章地往墓园外走去。
凤池白看向林唐,眸色有些深沉,哑着嗓音说道:“林唐,一会儿…”
只是话未说完,一道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见是密尔森打来的,林唐赶忙接起,那头似乎在同她讲工作上的事,他只听见她点头回道:“okay, i'll be right there.(好,我马上过去。)”
未说出的话被他尽数收回,等她电话挂断,他只是问了声:“研究所的事?”
林唐嗯了声:“临时有任务,得过去一趟。”
凤池白没阻拦,静静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却没有立马回老宅的打算,他撑着一把纯黑色的伞,独自前往一个地方。
所停之处的前方是一块墓碑,上面清晰地刻着——白若彤之墓。
白若彤,是他母亲的名字。
不同于凤奶奶的墓碑,这一块墓碑四周被其他墓碑簇拥着,因为下雨,碑前还积了点水,他半蹲下,伸手将那些雨水拂去。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母亲的名字,视线忽然有些模糊。
雨丝斜斜地飘到他的衣襟上,淋湿了一块块,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无动于衷。沉寂良久,他哽咽着声音开口道:“母亲,许久未来见您了,本想带她一起过来的,但今天似乎很不恰好。”
他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不知是被雨水溅的,还是掺杂着溢出来的泪水。
“我总是替您感到可悲,您在最美好的年岁里,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他自私、怯弱、滥情,却偏偏要拉您入深渊,害您万劫不复。”
“所以,自您离世后,我始终认为爱情是这个世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可是我自己也没有预算到,原来感情…是身不由己的。”
“她迟钝,也清醒,在明知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靠近她,我讨厌她和别人的接触,也害怕她的离开。”
“母亲,我好像…也变得自私、怯弱了。”
曾经的厉色在他眼里不见分毫,只剩一圈的猩红。
他哑声对着墓碑说了好多话,但回应他的只有清脆连绵的雨声。
形同虚设的伞压根挡不住瓢泼的大雨,他笔直地站起来,头一回模糊了时间概念,任由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再回到老宅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会儿外头还有些雨丝在飘,但并不大。
老爷子见凤池白身上湿透一大片,眉心蹙起,问道:“身上怎么湿了?”
他此刻的神情已经恢复回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没什么波澜:“伞没拿稳,淋了点雨。”
老爷子又问:“去看你母亲了?”
凤池白嗯了声,视线并未落到他身上:“我上去换套衣服。”
留下这句,他转身往二楼走去。
房门打开的瞬间,他下意识环视了一眼,立马发现不对劲。
房间里的东西有被明显挪动过的痕迹,像是为了翻找什么,但因为时间过于短促,只能匆匆忙忙地摆回去。
林唐还没回来,所以绝对不是她。
他冷着脸走进房间,甚至顾不上换掉身上那套淋湿的衣服,从衣柜到抽屉的所有边边角角,他无一例外地全部检查一遍。
东西基本都没丢,除了他母亲遗留下来的一条手链。
那是白家人在他母亲出嫁当天特地传给她的,哪怕后来嫁入凤家要什么有什么,但白若彤依旧只对那条手链宝贝,整日戴在手上。
在她去世后,凤池白偷偷收走了那条手链,视若珍宝地将它藏到一个盒子里,就放在抽屉的最深处。
但现在盒子空荡荡的,里头的手链被人拿走了。
第45章 四十五颗星
他的眼中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几条血丝,恍然想起白日里徐涧云手上的那条手链,似与他母亲的那条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她今早反常地出来得这么晚,他可不相信她说的会是实话。
他手指攥成拳,脸色阴翳,大步跑下楼。
徐涧云此刻还在客厅安稳地坐着。
老爷子见凤池白身上还是那件淋湿的衣服,刚要开口,却猛地见凤池白沉着张脸来到徐涧云面前。昔日的表面情分装都不装了,他用力抓住徐涧云的手腕,狠厉的表情让徐涧云吓了一跳,大叫着:“你干什么!”
就连老爷子也呵斥了一声,但凤池白像是听不见,一意孤行地将她袖口往下拉了一段,一条银质手链顷刻出现在他眼前。
与白若彤的那条一模一样。
扣着她的手还没松开,他咬牙冷漠地质问道:“你这条手链是哪里来的?你早上去翻我房间了?”
被戳中事,徐涧云表情一下变得慌乱,但又不敢承认,一边挣着手,尖着嗓音大喊大叫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翻你房间,这手链我买的不行啊!”
“这是我母亲的手链!”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就连徐涧云也被那一声吼愣了神,一下子忘记了挣扎,脑海中迅速回想着白天的事。
因为上回去他公司没翻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再加上在她的视角里,凤池白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她便大着胆子把主意打到了他的房间。
但平日里老宅人多眼杂的,唯有今早大半的佣人都要跟着去扫墓,再加上凤池白和林唐下来得早,她这才得了空偷溜进他房间里去搜找一番。
只不过临近出发时间,许是老爷子迟迟不见她人,便让人上来喊她一下,空荡的环境下,楼梯间的脚步声十分明显。
害怕被人发现,她慌乱地将东西复原。但那条手链很早就被她拿出来丢在桌上,情况紧急下,像她这种在凤家奢侈惯了的,平日里各种珠宝首饰往身上戴,还以为那手链是她无意带过来的,连忙往手上戴,匆忙退出他房间,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手链并不属于她。
但在这个时候,她没有胆量承认,在反应过来后,也不依不饶地说道:“这就是我的手链。”
见凤池白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凤韫荆赶忙分开两人,将徐涧云挡在身后。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他本质还是会偏袒她,于是同凤池白反驳道:“就一条手链,到处都在卖,你凭什么就认定是你母亲的。”
凭什么?
凤池白冷笑着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漠得犹如在看一堆垃圾,他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点情感:“徐阿姨,戴着一个已故之人的遗物,你心里安心吗?今日是清明,不怕她晚上过来找你吗?”
徐涧云瞬间吓得大惊失色,像是脑海中浮现出了不好的画面,她迫不及待地将手链摘了塞进凤韫荆手里,想远离这个不吉利的东西。
但只这一个举动,在场的人就算再瞎,也能分清事情的原委了。
只要与自己无关,凤泗如向来是不吝啬地帮场面变得更混乱起来,她扬笑道:“要我说,小姑是不是该给三弟道个歉啊。哦对了,今天三弟去探望白姑姑,四弟怎么没跟着过去啊。”
凤韫荆看了眼瑟缩在自己身后的徐涧云,也清楚知道凤泗如在指什么事,他胸口堵着气,咬牙倔强地说道:“我凭什么要过去。”
凤刑哼笑了声,自己这段时间被老爷子制约得一肚子火,有了个出气的地方,恨不能全撒在他身上:“这你也好意思问,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
从小到大,所有人全都在拿这件事压着他。可分明那时候的他,甚至都记不得这事。情绪忍受到了极点,凤韫荆涨红着脸扬声道:“所以呢,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让她来救我了吗!你们凭什么把这一切的后果全部定性在我身上!”
下一刻,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落在他脸上,猝不及防地冲击力让他不稳地后退了一步。
凤池白胸膛在颤抖,他的情绪已然在失控边缘,指着他大喊道:“既然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你就没资格说这话!”
他咬着牙,甚至还有往前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