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芜朗声道:“望陛下允准臣妾的请求!”
  “诸位大臣有何看法?”陆理目光如锋利的刀刃扫过他们,令他们避无可避。
  户部一位大臣被沈谨贤推出来,怯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虽言之有理,但大庆从未有废后之例,且皇后娘娘并无不可饶恕的罪过啊!”
  沈谨贤抹了一把冷汗,他的户部尚书之位犹如秋千上的落叶,经不住风的推动来回晃荡,而那阵风就是王松鹤。
  “陛下,皇后娘娘膝下至今无所出,不利大庆皇室和社稷!微臣认为应允准皇后娘娘的自请。”
  “微臣附议!即便是寻常人家,无后亦是过错之一可休妻,皇室子嗣不可凋零,难免使得有心之人生出异心于社稷稳定不利!”
  “微臣附议!”
  附议的声音几乎一边倒,陆理冷笑道:“诸位大臣爱国之心赤城,殚精竭虑为江山社稷着想,朕心中已知晓。”他目光悲戚而无奈地望向沈芜,说道:“皇后,你都听到了?”
  沈芜浅笑道:“臣妾听到了,陛下做决断吧。”她心中五味杂陈,既希望他应允又怕他轻易点头。
  陆理垂头片刻,满朝文武都在等待他开口,沈芜的笑容愈发地苦涩,神情似乎猜到了几分。
  陆理抬头认真道:“皇后富有大局之观,所陈条条皆为事实,朕承天地祖宗之名登基为帝,理应以大庆江山社稷,芸芸百姓为重,当置个人为后以大局当先,故今日朕允准皇后之请求,但非以废后之名而是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沈芜敛收了苦笑,面目平静地听着他的话语。
  殿内落针可闻,陆理缓了片刻,继续道:“即日起皇后沈氏变为庶人,不日离宫。”
  沈芜跪地磕头:“庶人沈芜跪谢皇上恩典!”
  陆理二话不说离开了大殿。
  沈芜把自己关在安庆殿半日,直至暮色降临,王音姝提着食盒前来。
  沈芜双眼掩饰不住的红肿,王音姝柔声道:“娘娘,您吃些东西吧。”
  沈芜强颜欢笑道:“贵妃娘娘无须客气,民女如今只是庶人何以承受得起贵妃娘娘的厚待。”
  王音姝不禁伤心落泪,拉着她的手恳切道:“姐姐,您别这么说!妹妹在宫中幸得您照拂有加方,不时地开导陪伴,心中方能多了几分安慰与松快,而今您......”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手掌轻柔地抚摸她的薄背,“日后我们就不能陪伴彼此左右了,贵妃娘娘好生照顾自己,心胸放得宽广些莫要再陷入自苦。”
  王音姝忍不住扑在她肩头轻轻地环抱她。
  告别了王音姝,碎玉打开了包袱,失落道:“小姐,您要不要带一些东西离开?”
  殿中的摆设满满当当,不知不觉间陆理赠予的东西这么多了,奇珍异宝,民间新奇的玩物,沈芜缓缓步至那个小风车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它,目光满是珍视,这是陆理亲自为她做的第二个风车,他还占有欲满满地刻上自己的小字。
  “砚卿”二字显眼地镌刻在风车中心轴之处,沈芜沉思片刻,落寞道:“把它带上吧。”
  “还有吗?”
  沈芜苦笑道:“这些东西就留在这里吧,既然要离开就轻装踏上回程路。”
  陆理坐在寝殿地上,殿内漆黑无比,宫女皆不敢入内点亮烛台。
  林暄摸黑入内低声禀报道:“陛下,庶人沈芜已收拾好包袱,即将离宫。”
  陆理猛然睁眼,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什么?”
  林暄说道:“庶人沈芜已准备离宫。”
  陆理扶着柱子颤颤巍巍起身,悲戚道:“她行动竟如此迅速,难道在宫中的每一刻对她来说是折磨吗?”
  宫道上的火把较以往更亮,主仆二人沉默地走着。
  沈芜忽然提起情绪,朗声道:“碎玉你不要再沮丧着脸,我们要回家了你不开心吗?”
  碎玉知道她在强忍情绪,更伤心了,哽咽道:“陛下......陛下怎么可以这样对娘娘呢?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
  “别说了。”沈芜打断她,“或许我对他来说是累赘。”
  眼泪无声地滑落,朔风拂过骤然干涸,沈芜加快了脚步。
  “你走得这般决绝头也不回,或许我真的伤了你的心。”陆理站立远处眺望着她出宫的身影,心脏像针扎了一样刺疼着,一下比一下猛烈,“阿芜,我心悦你。”可惜风并不通人性无法将他的真心送至她的耳畔。
  男儿到了伤心处,即便尊贵如帝王也会黯然神伤落泪,陆理拂去泪水,自嘲道:“陆砚卿你做戏给谁看呢?是你自己把人放走又何苦这般做派?”
  灯笼亮堂地照着沈府紧闭的朱红大门,任凭碎玉敲疼了手掌,那扇大门始终紧闭。
  “爹,您不能这么对待阿姐!”沈遥被几个家丁拦在内院,大声地与他理论,“阿姐是我们沈家的女儿,您不能这么做!”
  “放肆!”沈谨贤指责道:“你怎么能这么跟爹说话呢?”
  “您虽为我爹,但您做得不对我身为女儿得规劝您修正!”
  “你自幼入学堂读了许多圣贤书,圣贤书难道教你忤逆长辈吗?”
  第63章
  沈遥气鼓鼓地辩驳道:“圣贤书没有教我忤逆长辈, 但告诉我不能助纣为虐!”
  “你.......”沈谨贤气急败坏地骂道:“长辈做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给我老实待在屋里不许给那个丢尽我们沈家脸面的人开门入府!”
  “爹,你太过分了!”沈遥急得跺脚骂道:“阿姐即便不是皇后娘娘也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你这是趋炎附势不念父女之情!”
  “岂有此理!”沈谨贤气得扶额, 手指颤抖指着她骂:“你别以为你娘不在家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目无尊长口不择言,我今天非得好好治治你!”他抬手示意几个家丁,“你们几个把小姐送到祠堂跪对着列祖列宗反省过错, 没我的吩咐不许离开祠堂半步!”
  家丁们恭敬道:“二小姐,请吧。”
  沈遥眼珠子一转,抬头挺胸地迈出屋子, 说道:“爹,你趁着阿娘不在府中责罚我,等阿娘回来我一定跟她告状!”话说到这里, 她的余光瞥到家丁们还未转过身来,她撒腿就跑!
  沈谨贤看着快速奔跑的身影回过味来, 急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拦住二小姐!”
  沈谨贤肥胖臃肿的身材使他远远落后,沈遥得意道:“老头子,就您还想跑过我?没门!”
  家丁们紧随身后,沈遥一边跑一边回头威胁道:“你们不要忘记你们的例银和身契握在谁的手中,胆敢再追我就找个人牙子把你们都发卖了!”
  家丁们互相对视,默契地越跑越慢!沈府不失为好的东家, 人不能跟银子和好日子过不去。
  沈芜呆滞地看着大门, 她被最亲的家人弃之门外, 最后一丝温热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彻底凉透。
  碎玉愤怒地握拳砸门, 声嘶力竭喊道:“快开门啊!大小姐回来了!你们都聋了吗?”她的指节被磨出血,沾染在朱红大门上。
  沈芜上前心疼地握着她的手,沉声道:“碎玉, 不要砸了,我们走吧。”
  沈芜一向坚强不在人前示弱,碎玉忍住了酸楚的侵袭,反握着她冰冷的手,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沈遥及时地跑到门口,门栓的声响使门外的二人转身之际停住了脚步,她们默契回头。
  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沈遥使劲用力而略微狰狞的脸。
  “阿姐!碎玉!”沈遥喊道,她上前各自握住两人的手,瞧着她们不禁伤感:“爹......不管爹了!阿娘给我在城东置办了一座大宅子,夜寒袭体我们先离开。”
  “站......站住!”沈谨贤气喘吁吁地推开家丁,沈芜并不想回头,沈遥回首说道:“爹,您就别管了!”
  沈谨贤指着她们片刻也说不出话来,喘着粗气风灌入喉咙里使得他连声咳嗽,沈遥挽着她们忙说道:”爹冥顽不灵,阿姐你不要理会他,我们快些走!”
  “站住!”沈谨贤缓了过来追出门口,人已经走远了。
  马车缓缓驶向城东,烛光晃动掠过沈芜的脸,她靠在马车内壁一侧眼神失焦地望着某一处,沈遥扬声安慰道:“阿姐,你不要把爹的话放在心上,人老了。”她点点脑侧,“脑袋就生锈了不太好使了。”
  沈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比哭起来还难看,淡淡道:“好。”
  翌日清晨,沈遥张罗了一行人入府,吩咐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本小姐宅院里的下人,但是宅院里以我阿姐为尊,你们须得事事从,否则本小姐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儿,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沈芜坐在檐下朔风拂红她的脸颊吹皱她的樱唇,沈遥心疼道:“阿姐,您怎么坐在外面啊?”她扶起她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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