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碎玉说道:“这些话本言辞犀利,话里行间借着主人公的故事讽刺皇上,当朝权贵,难怪陛下大发雷霆!”
  沈芜对着话本沉思了许久,而后缓缓道:“或许陛下生气的原因不在于书中如何描述他的形象以及故事,而是书中揭露的民生百态,甚至涉及科举,这些正是陛下生气的真正原因。”
  碎玉疑惑道:“可陛下疏于朝政,早朝也是有一天缺一天,恐不了解百姓的处境。如若让朝中大臣主笔写话本,砚台磨薄了也写不尽心中对陛下的不满。”
  沈芜晃头笑道:“满纸写满陛下的荒唐吗?”
  陆理放轻脚步悄悄出现在敞开的窗口,只听到荒唐二字,单手撑在窗沿上,眉目含笑问道:“什么荒唐?”
  沈芜望向他,此刻的做派如同话本中的姿态,月下垂涎美人欲翻窗而入的浪荡公子,她掩袖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浪荡帝王真翻窗而入,沈芜惊坐起。
  “皇后,逃哪去啊?”
  第46章
  衣袂翻飞, 陆理抓住她的手腕拥入怀中,栀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阿芜,抓住你了。”陆理在她耳畔调情道。
  碎玉低头偷笑, 识趣地退下。
  “放开。”沈芜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不成体统,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陆理抱她更紧,他的外衫还透着冰凉, 问道:“天寒地冻,为何还敞开着窗户?”
  沈芜心中咯噔道:“糟了!话本还没收起来!”
  “方才看医书有些困乏,打开窗户透透气醒醒神。”
  陆理指着案几上的话本明知故问道:“那这些话本谁在看?”
  “碎玉!”沈芜立即应道, 丝毫没有心虚,“这丫头旧时随我在百济堂替病人抓药,活泼好动喜欢打听新奇的事物, 即便是初次见面之人也能聊上一番,入了宫只能借着话本猎奇了。”
  陆理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脑, 指腹轻柔摩挲着她的乌发,逗趣道:“皇后为何同突然同朕剖白许多?朕只是随口一问。”
  沈芜懊悔地挣扎,气急之下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皇后......你居然使阴招!”陆理吃痛,沈芜脱离了他的怀抱。
  “陛下领兵打仗深谙兵法,取得胜利的招数即便阴险亦可称之为奇招。”
  陆理随意坐下,说道:“朕不过一介兵痞子, 兵书也没正经瞧过一眼, 哪懂得这些?皇后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貌美。”
  “朕难道不貌美?”陆理打断她, 向她投以期待的目光。
  沈芜登时无言, 视线定格在他身上,乌黑秀发高高束起,银冠固之, 两缕及至眉梢的碎发与月白水墨式衣裳更称符他的少年郎意气。
  是啊!他们是少年夫妻亦是少年帝后。
  面容俊朗,气质不凡,媲美潘安,沈芜真心实意应道:“陛下容颜冠绝京城,无人能敌。”
  陆理喜不自禁,追问道:“京城?为何不是大庆?”
  “得寸进尺?”沈芜心想道,嘴上应道:“臣妾从未踏足京城以外的地界,有待斟酌。”
  陆理一手撑在案几上,倾身凑近些问道:“赐婚圣旨传至沈府,皇后当日是否庆幸未来的夫婿是朕?”
  沈芜如实道:“并未半分庆幸,但臣妾亦不能违抗皇命逃婚。”
  “逃婚?”陆理难以置信,“朕有哪般不合你心意?你竟然起了逃婚的心思!难道你要要寻一个面容丑陋之人成婚?”
  “臣妾为何要寻一个丑八怪成婚?”沈芜不解地反问道。
  “没朕俊朗之人就是丑八怪。”陆理理直气壮,“与朕成婚至少不会午夜梦回之时被枕边人惊吓,只会赏心悦目!”
  沈芜垂首憋笑,心想道:“还是头一回见到夸自己停不下来的人。”她抬头镇定地看向他,“陛下言之有理。”
  “既然言之有理。”陆理邪魅一笑,而后跨步上前弯腰猛然抱起她,“今夜一起同床共枕。”
  “陛下!”沈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在他怀中扑腾着双手,险些打到了陆理的脸。
  “别动!”陆理垂首低沉道,“朕擅捆绑之术。”
  沈芜被放下榻上之时,陆理顺势取下她的簪带,一袭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及腰,仰头恰与他对视,二人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眼波流转,时光定格片刻。
  陆理直起身率先移开了视线,终是败下阵。
  “皇后睡里边。”
  “呃.......好。”沈芜乖巧地往里挪,转身之间,陆理喉结上下滑动,吞咽了心动。
  榻上仿佛画上分界线,二人不敢越界一寸,寒冷从二人身体之间宽敞的缝隙渗入,陆理拉扯被子,脚尖无意碰到她的双足。
  “嘶.......”陆理如同触碰到未消融的冰块迅速收回脚,沈芜也往里挪移。
  “陛下。”沈芜睁眼唤道,“要不........”还未等她说完,陆理掀开被子起身而后替她掖好被角,说道:“皇后稍等片刻,朕去去就回。”
  半刻钟过去了,陆理端着一盆热水回至殿中,说道:“皇后暖暖脚再入睡。”
  沈芜瞪圆了眼睛,外边朔风阵阵,他竟然未惊动守夜的宫女亲自端来了热水,既暖脚又暖心。
  翌日晌午,陆理召见了李世希与蓝一波,问道:“朕不常在宫外行走,两位爱卿就是朕的双眼,这阵时日民间对朕、朝廷的风评如何?”
  蓝一波紧张发汗手心湿润,他不过一介京兆尹而今复见天子,且遇棘手问题。
  李世希淡定回禀:“陛下,自从月娘入了诏狱,百姓们的正义情绪一度高涨,含沙射影的话本在京城中广为流传,而今事态平息,一切恢复如常。”
  “回禀陛下,李统领所言不虚!”蓝一波附和道:“如今京兆衙门与禁军日夜执行巡防任务,百姓们安居乐业,已无闹事者。”
  “事态得以平息全仰仗两位爱卿,功不可没啊!”
  二人齐声道:“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困扰朕心头多日的忧愁消解了些许。”陆理扶额无奈,“百姓的骂声始终萦绕在朕的耳畔,食不安寝不眠。”他抬头望向二人,忽然扬声道:“父皇未曾责怪过朕,先帝亦是!朕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微臣定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
  宫阶两旁的旌旗随风飘扬,朔风敛干了蓝一波额头上的细汗,他步履匆匆跟在李世希身后,惴惴不安地问道:“李统领,现下应该怎么办啊?”
  李世希头也不回,厉声道:“百姓怒气越来越大,聚众跑到京兆衙门扬言要为死者讨回公道,可月娘身陷诏狱,你我皆不能开口向陛下讨要人犯,陛下只顾及名声,那就堵上他们的嘴。”
  蓝一波点点头,恭维道:“幸得李统领赐教,为下官指明了道路。”
  衙吏将文曲书铺围得水泄不通,书铺的顾客及掌柜不解地看着他们。
  “京兆衙门执行公务,无关百姓速速离开!”陈衙吏踏入书铺喝道!
  几位顾客悻悻离开,宋掌柜上前询问:“大人,敢问我们书铺犯了什么事?”
  “宋掌柜问得好啊!”陈衙吏环视书铺四周,操着一口官腔:“文曲书铺罪过大了去了!”他手指屋顶,“妖言惑众,糊弄百姓扰乱民心!险些造成民乱,责令文曲书铺闭市一阵,待衙门清理了乱书,才能重新开市!”
  时主笔在阁楼内撰写话本不知不觉睡着了,书铺内的喧闹声唤醒他,他扶着木梯徐徐下楼。
  宋掌柜据理力争:“大人,我们书铺一向循规蹈矩,书中内容皆在大庆律法准允之内,何来的乱书?更遑论妖言惑众,为祸百姓。”
  陈衙吏从怀中掏出一本话本,训斥道:“还在狡辩!这是你们书铺数日前贩卖的新话本,通篇在影射贵人!怂恿百姓与官府作对!不少百姓看了你们的话本,整日里不务正事上街游行,跑到衙门声称要讨公道,这些乱象皆是拜你们所赐!”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愤怒道:“衙门管天管地,竟然还管书铺卖什么话本,百姓看什么话本了!”
  “我听说文曲书铺话本畅销,盈利颇丰,这群贪吏冲着他们的银子来的,不要脸!”
  人群中有人揶揄道:“原来是打秋风来了!”
  “哈哈哈哈哈。官老爷钱袋子见底了,可不得出手搜刮民脂民膏大吃大喝,寻美人作乐了!”
  “文曲书铺被盯上了,不掏点家底出来横竖是结不了事了。”
  “各位大人,你们是奉何人命令而来?可有文书啊?”时主笔镇静地问道。
  陈衙吏硬气道:“我等奉京兆尹蓝大人命令而来,文曲书铺可有异议?”
  “草民没异议。”时主笔捋捋胡髯走到书铺门口,面向大家说道:“只是按照大庆律法,责令文曲书暂时闭市须得四夷馆的文书,望大人出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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