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皇后仁慈有心放你一马。”陆理凝视着月娘,“可朕一贯没什么好名声,军痞子的名声大庆百姓无人不晓, 要讲道理就去诏狱里讲。”
  李世希默默闭上了嘴,他刚坐上禁军大统领这个位置, 忤逆陛下心意毫无益处。
  翌日清晨,王音姝闻讯赶至安庆殿,瞧见沈芜的掌心缠着纱布,心疼道:“皇后娘娘,您受疼了。”
  沈芜心中诧异不已,自从禁军大统领一职尘埃落定, 王音姝一改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之态, 常来安庆殿给她请安, 唠家常, 宫人们皆传皇后娘娘与姝贵妃和谐共处,情同姐妹。
  “只是擦破点皮,无碍。”
  王音姝接过菱霜手中的滋补药材放在案上, 说道:“娘娘,听闻您受了惊负了伤,这些安神进补的东西是臣妾的一点心意,望您笑纳。”
  “姝贵妃客气了,本宫也不跟你客套了。”沈芜吩咐道:“碎玉,晌午吩咐尚食局炖一道滋补的人参阿胶鸡汤,送至清梧殿。”
  待王音姝走远,碎玉关上了殿门,望着案上的补品,低声道:“娘娘,奴婢怎么觉着姝贵妃不同往日了?”
  沈芜拆开外边的桑皮纸,内装着满满名贵的药材,碎玉惊叹道:“姝贵妃出手也太阔卓了。”
  “的确大方。”沈芜深知这些药材的价值,说道:“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姝贵妃原有心上人,碍于先帝赐婚才入宫做了陛下的妃子,兴许现在她想通了,愿意多出来走动也是一件好事。”
  碎玉一边收起东西一边心疼道:“别人做戏只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您可倒好,不惜把自己掌心割成这样,得好好养上一阵了。”
  沈芜趴在案上把玩着陆理送来的木制小风车,和街市上孩童手里的如出一撤,说道:“在场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要是不舍得对自己狠一点,怎么能把月娘弄到诏狱?”
  碎玉不禁打了个寒碜,怯声道:“瞧她貌美如花,竟然杀人不眨眼,这人心隔肚皮当真可怕。”
  “谁说不是呢?”沈芜的伤口隐隐作疼,她早已拔出了短刃藏于袖中,月娘推她摔倒之际,她瞬势借着衣袖的遮掩割伤了双手,撑地之时顺势抹染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遮掩伤口,这得多亏了京兆衙门长久以来鲜少洒扫,积攒了厚厚的泥尘。
  碎玉说道:“陛下应当没有识破您的聪慧。”
  “傻碎玉,你若是在场下巴恐要掉到地上了,陛下的演技可谓出神入化!我确定了一件事,陛下一直在暗中追查先帝染疫一事,如今月娘在诏狱,想必那个恩客也要揭开神秘的面纱了。”
  诏狱里阴暗潮湿且滑,苦于没有经费,年久失修的屋顶每逢下雨必漏水,墙面地面长满了青苔,地砖的缝隙之间长着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虫蚁老鼠在这里横行肆虐,如同这里是它们专属的乐园。
  脏污的布条堵着月娘的嘴巴,断了咬舌自尽的绝路。
  萧栀与苏珏棋举着油灯踏入诏狱,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牢门上的枷锁被打开,一盆冷水泼醒了月娘。
  “二位大人不必费心审问了,我都如实招认,我杀了枫娘与倩娘,杀人偿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月娘被禁锢在老虎凳上动弹不得,唯有嘴巴可以动。
  萧栀一侧眉梢上挑,苏珏棋解开了禁锢而后将她绑在刑架上,鞭子划破虚空落在她的身上。
  “啊!”一条鲜红的鞭痕霎时出现在她身上。
  萧栀将鞭子扔在刑具案几上,介绍道:“诏狱具有人间地狱的美名,这里的每一样刑具噬人骨血,不知道月娘可以经受住几种?”
  月娘皱眉硬气道:“大不了一死,大人有什么招数尽管往我身上招呼!”
  萧栀与苏珏棋对视一眼,而后啼笑道:“死?入了诏狱就是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路的开端,活生生吊着一口气,感受摧心的痛苦。”
  苏珏棋拿起一个钳子,摩挲她娇嫩的手背,怜惜道:“这水葱般的指甲白而透粉,拔掉了多可惜。”
  萧栀问道:“欲替枫娘赎身的恩客,亦是你多年苦心经营的恩客,他是谁?”
  苏珏棋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威胁道:“月娘想好了,这是刘妈妈以及阁中姑娘的供词,不说实话.......”钳子触碰她的指甲,“我们诏狱不兴怜香惜玉这一套。”
  月娘吞咽口水,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供认道:“他叫梁全,我与刘妈妈只知晓他是宫里的贵人,供职何处不得而知。”
  萧栀问道:“他是宦官还是平常的男子?”
  月娘讥讽笑道:“大人这话问的妙极了,不是正常的男子怎么会踏入伶影阁寻乐?难道只玩捉迷藏的游戏不成?”
  苏珏棋掰直她的手指,警示道:“好好回萧镇抚的话!”
  萧栀继续问道:“他多久去一次伶影阁?”
  “每月三次,月初月中月末。”
  “身上可携带有身份象征之物?”
  月娘沉思片刻,说道:“有一回他喝醉了拉着我吹嘘他在宫里的事情,醉言之中约摸得知护卫宫城安危是他的职责所在。”
  “你与他情牵了多久?”
  月娘眼眸霎时变换,怨恨道:“我与他在一起两年有余,可他移情别恋,迷恋上了更年轻貌美的枫娘,还要替她赎身。他们想长相厮守?门都没有!”她邪恶地笑着:“我怕偏偏要她们阴阳相隔!下辈子再续前缘!”
  陆理阅览了月娘的供认状,愤怒地揉成团甩在地上,夏疏低身捡回,一边揉开抚平一边说道:“陛下,您消消气,人已经进了诏狱,定能真相大白!”
  “朕如何不急?”陆理将剥下的橘子皮也扔在地上,“你出去打听打听!朕的脸面因为她们这点风流韵事都给丢尽了!必须把人给朕找出来,朕要重重惩治他们!”
  李世希接过夏疏递来的公文,阅后问道:“公公确定只查原巡防营、禁军、二十六直卫之人吗?”
  “李统领,这是陛下的意思。”夏疏凑近些低声道:“再说这没根之人怎么能行那事呢?”
  李世希晃晃手中的公文,笑道:“夏公公为人正派,自是不知道坊间流传些污耳的说法。”
  “哦?望李统领不吝赐教。”
  李世希摆了摆手,自嘲道:“夏公公,您知道我的出身,家中在市井之中经营着一家豆腐坊,我自小混迹坊间听惯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污言秽语,您是贵人就不糟蹋您的耳朵了。”
  “李统领如今贵为禁军大统领,您说这话岂不是折煞我了?还望您不吝赐教。”
  李世希环视四周,俯身低语道:“这没了命根子的人自是不能行男欢女爱之乐,但.......”他抬手轻拍臀部,“两个男人之间亦可寻乐。”
  “哎哟!”夏疏嫌弃皱起脸,“这.......这当真是污了耳朵。”
  李世希摊开双手,无辜道:“夏公公,这可不能怪我,您的好奇心太重了。”
  夏疏掏掏耳朵,客气道:“查证之事就有劳李统领了。”
  宋善英在门口瞧着他走出了禁军的地盘,方才入内。
  “啪!”李世希将公文折子拍在案几上,鄙夷道:“啊呸!这个没根的阉人,心思阴险!此事理应由吏部牵头,禁军行协作之责,可如今此事交由禁军主办,无论我找不找得到梁全这个人,禁军也如捧了烫手的山芋。”
  宋善英拿起案几上的公文折子,批红处落了司礼监掌监的款,他气道:“听已听闻司礼监掌监在宫中一手遮天,握有批红之权,而今新帝登基仍旧不变,这群没根的内宦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彻查此事!这盆脏水泼过来了,那就大家一起湿透身子,早朝之上,你递一道折子,凡是宫中男子也要列入查证的名册中。”
  “是!”
  翌日早朝,宋善英递了折子,王松鹤以正朝中风气,为天子正名之名,大力支持他的提议,陆理喜不胜收,当即下旨彻查!
  初冬的朔风拂过脸庞,微微刺疼,王音姝出手阔气,“这件貂皮披风毛泽光亮,软和温暖,送给娘娘最合适了!”
  沈芜婉拒道:“贵妃肤若凝脂,桃面粉唇,月白之色更衬你,穿在本宫身上就失彩了。“
  王音姝登时垮脸,问道:“娘娘是不是厌烦妹妹?”
  “贵妃,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那娘娘就收下妹妹的心意。”王音姝再次将貂皮披风给她,“妹妹母亲早逝,一些女儿家的心思无人可倾诉,而今困在这深宫之中,只能寻娘娘作伴了。”
  沈芜动了恻隐之心,抚慰道:“若是妹妹信得过本宫,本宫可随时倾听妹妹的知心话。”
  林暄寻得一些新的话本,却在殿门口徘徊不入。
  夏疏提醒道:“林护卫,陛下等候新的话本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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