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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始终不明白我跟阿回相爱与你有什么关碍,难道我过去真的喜欢过你这种人吗?难道我真的鬼迷心窍曾经与你有过一点纠葛?”
  她痛苦地摇头,“我完全想不明白,我跟阿回从小的感情如此深厚,苍天日月可鉴,哪里可以容得下你?”
  李泽搂住她莫名笑道:“你的身体就很容得下我,你难道感觉不到,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三娘。”
  他给她擦泪,“本来你对我说这么严重的话,我是该惩罚你的,不过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勉强跟你解释一二好了。”
  “大唐跟吐蕃的战争每年都有,朕绝对不是故意让徐学士去吐蕃送死的。”
  “我跟徐学士的确有恩怨,他睡了你,我每每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在国家大事上面,朕更愿意把他当做自己的子民看待。”
  “以公谋私,未免有失偏颇,朕岂会做此种自降身份的事情。”
  徐直还在低喃:“你为什么要害死阿回?”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李泽兀自一笑,他说的话她没理由不信以为真,徐直心里无法平静,身体却自然地顺从他的安抚靠进他的怀里,依靠着他,他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哄道:“三娘言重了,我怎么会故意杀他?”
  “他的存在是很膈应人,不过我好歹也会顾及他于三娘的身份,他既是三娘的弟弟,跟朕也算沾亲带故几分。我此几日,正为此事忧心。”
  “唐吐此次开战,实出意料之外,我比你更不忍心看到徐学士沦于吐蕃,朕是君父,大唐的子民朕没有一个不爱的。”
  “朕也在想办法救他。”
  徐直走投无路,听了他的话如同抓住一棵飘零的救命稻草,她太需要这样一点安慰了,一边哭一边攥住他的手,跪下来虔敬地哀求:“求你,求你想办法救救阿回。”
  “我不想看到阿回死。”
  “我不能没有阿回。”
  掐着她腰的手紧了几分,李泽心不在焉道:“这是自然。”
  “不要以为朕说的不是真心话,尽管三娘这些背叛的言论不堪入耳,但是我见你哭得伤心,暂时便不与你计较。”
  徐直松开他抱紧自己,胡乱说:“谢谢,谢谢你。”
  李泽迫她展开身体,与她肢体交缠,吻着她的唇说:“不用客气。”
  徐直身体一抖。
  他在她耳边诱哄道:“听话。”
  第39章 西内(五)
  竹影婆娑, 暗香浮动。
  徐直终是起来,跟他在窗下伴着几盏绿莹莹的孤灯重新用晚膳。每盏灯的灯座都是古代遗留下来的青铜器,上面有蜀地的花纹, 分别代表他们的开国祖先: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 如果往前上溯,这些人同属于炎黄后代。
  千年之后, 他们印在青铜器上面,却似乎每个人仍旧拿着一柄刀戈兵戟, 为了那一晃而过的是非成败。
  灯光在她清澈不安的眼底摇摇晃晃,李泽在里面看到一种含蓄莫名的东西,但那并不是出自她本身,到底是什么投射在了里面?
  他静静观摩着她小口小口将点心吃完,吃得那样迅捷那样快, 攒紧的细指惴惴握住冰裂纹青白瓷杯具的边缘,仓惶而小心翼翼。
  李泽用筷箸往嘴里送进一块乳酪。
  徐直并不喜欢这些甜甜的食物,他却很喜欢,御厨还得按照他的心意把糕点做出花样来,不然李泽就看也不看一眼。
  她分了一些眼神睇视他,应该是吃饱了。
  徐直犹豫着开口, “陛下, 你打算怎样救他?”
  李泽全神贯注看着她,懒懒问:“谁?”
  不是他的命他是不是就不放心上, 徐直真的怀疑他答应她的话到底作不作数,她焦急万分,斟酌道:“阿回,”
  “徐回。”
  她连名带姓地这样说,提醒他。
  眼底的慵懒化作了厌弃和鄙视, 李泽唇线勾挑,轻描淡写道:“大唐也扣留了很多吐蕃的使臣。”
  “就拿他们去交换。”
  他坦言,让她接受最坏的结果,“如果徐学士还活着的话。”
  徐直的眼睛里浮现出悲哀。
  李泽又道:“当然了,就算他死了我也会帮三娘把他换回来。”
  “古往今来,奉命出使异国的人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或是为了百姓,或是为了国家,或是为名为利为钱财,但是无论哪一样,都值得尊重与铭记,朕会将他风光大葬,他的名字会写进史册受后世万人瞻仰。”
  “三娘要心宽,往长远看。”
  徐直摇头哽咽,“不,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阿回一定得活着。”
  “他不该这样冰冷地躺在史籍上面,他活着还会有更大地成就,我宁愿他这辈子做尽了有意义的事情然后像轻烟一样被后人遗忘,也不愿见他早逝,死得孤苦伶仃而凄然。”
  她真挚地看着李泽,真心向他表述对徐回的欣赏,“我亲眼见到阿回有多么努力,见证过很多有知识有名望有阅历,有眼界有地位的人夸赞他有才,他可以做精明的官吏,做钻营的商贾,做博雅的文学之士,他有好的口才,很周全,还会理财。”
  “他擅长很多事情。”
  徐直惋惜道:“我此言并无偏爱他的意思,倘若今日身遭不测的是陛下,我也会有一样的感慨。”
  “陛下很英明,应该同样怜惜英明的人不是吗?”
  徐直诚恳地说:“我以前一定做了很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我向陛下道歉,我保证只要阿回平安回来,从此与他一刀两断。”
  “我们重修旧好,给我一个全心全意弥补陛下的机会好不好?只要阿回能回来。”
  她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这话她说了有两遍,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只能做他们情爱里面她退而求其次的工具?
  她越这样说,徐回就越得死。
  李泽淡然一笑,漫不经心道:“此刻我毫不怀疑,倘若我死了,三娘一定会拍手称快。”
  徐直心中大骇,李泽脸色一变,又神情自若宽慰她:“三娘放心,朕的意思是说,朕舍弃性命也会换他回来。”
  “你说好不好?”
  她听闻此言,不知怎得有种难言的煎熬,好像真如他所言,心里有一个幽灵拿着这个问题在叩问她,让她在一生一死里面做出选择,她犹犹豫豫选不出来,为什么选不出来?他这般的恶人。
  她万般挣扎,勉强找出个理由,“陛下九五之尊,不会有需要你舍弃性命换一人的时候,而且,”
  她垂下眼睫,簌簌眨动,“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无论是富贵的人,还是卑贱的人,他们都有活着的权利,我不能在人命之间做取舍。”
  “阿回活着妨碍不到陛下。”
  李泽的眼神倏尔变冷,刻毒地评价她,“你真是其心可诛。”
  他站起来,命令她“滚去洗澡”。
  旁边还有李正己,门口还站着几个宫婢,她真是受够了他这副喜怒无常的模样,经常让她在众人面前感到无地自容的难堪。
  徐直抿紧双唇,与他擦肩而过。
  第二天李泽走得很早,外面下着一场朦胧的春雨,回廊下花枝飘摇,嫩草上缀着零星的落花,墙下睡着宫人养的狸猫。
  徐直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雨景,思绪一片纷乱,纷乱之中夹杂着一点隐约闪现的启示,让她不禁自问,“我真的欠他一个孩子吗?”
  很快她又自我否定,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李泽逼疯了,才会听信他这样荒唐的说辞。
  李正己如影随形地寸步不离,渐渐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亦追随她的目光去看窗外的霏霏烟雨,跟她展开了一段闲聊。
  “娘娘那样说太伤陛下的心了。”
  徐直问李正己:“哪样?内侍指哪句话?”
  李正己一动不动,如木头人一样站立,他年愈五十,除了头发白一点,脸上看不出老,皮肤光滑透亮,不笑的时候连一丝皱纹也见不到,他实在保养的很好。而且他很有品味,衣服也搭配得好看又清爽,那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看着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也许是官服本身代表的地位赋予了他跟其他宫人的不一样,也许是他本人让这身内宦官服显得很特别。
  他说话多是庄严无情的语气,有时候听起来会让人感到刻薄刺耳,但是宫里的宫人们对他很尊敬,他是一个看似冷漠实际多情的人,徐直跟他相处久了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宫里的人总是不爱说实话,讲话弯弯绕绕太多,总要她猜来猜去的,心很累。
  李正己一边沉思一边叙述往事,“明皇入蜀,先皇在灵武登基,陛下当时还是魏王殿下,皇室宗亲里面他为李家做的贡献是最多的。哪里战争最多,哪里就能看到魏王殿下,娘娘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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