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与之前有不同, 又有些相同。
她看他的眼神,和之前捉弄他时一样, 带着宠溺和在意。
可又多了些什么?
大概是多了些曾经独属于裴瑾的温柔。
温柔到他心酸。
他总是无法将自己与裴瑾融合在一起。
明明是同一个人, 明明她说过“我要的是你”……
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嫉妒那个在她记忆中完美无缺的裴瑾。
嫉妒自己?
苏子衿自嘲地笑了笑。
很怪异对吧?
可他就是……做不到完全释怀。
苏子衿换笔,在她额间花心上点缀最后一抹鹅黄色。
他咬唇看着闭眼靠在椅上任他妆点的虞晚。
她的唇色很淡,但看着就很软,说话时声音通常是冷清又疏离的, 可对着他说话时,会刻意放柔,让人忍不住想沉浸进去。
是,的确都是属于他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真实。
苏子衿呼吸更轻一些, 手中笔放下, 拿起口脂盒捏在掌心。
他还是想去确认。
想确认……她此时看着的, 到底是谁。
“姐姐。”他缓缓靠近, 她的面容一点点在视野中放大,近到可以看见她脸上那些细细的绒毛。
“嗯?”
见虞晚没有睁眼,苏子衿胆子更大些,他低头一点点贴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微凉却柔软,贴上的瞬间,心跳仍是不争气又开始加速。
明明……明明更过分的事都被她做了个遍。
他这身子都被她翻来覆去地折腾数回。
现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吻, 他还是这般……没出息。
苏子衿闭上眼,心跳躁动得愈发厉害。他的舌尖小心翼翼探出一些,却意外地没受到任何阻拦。
腰间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环住后将他拉近。
苏子衿猛地睁开了眼,撞上了她那双含着笑意和纵容的眸子里。
喉间似有气流被逼出,似叹似满足地喘了一口,四肢又生出熟悉的软意。
他有些不甘地搭着她的肩膀,第一次主动地探入后缠上她的舌,却显得有些软绵无力。
耳边有愉悦的哼笑声响起,他的主动化成被动,她反缠上他的舌,吸吮着引导着,让这个吻更深些。
苏子衿双眸微睁,熟悉的被控制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他闷哼一声,最终放弃了挣扎,任她毫不费力地重新占据了主导权。
他……到底争不来,也不想争。
何况……
头脑一阵阵发晕,身体更是软得不像自己的。
心被填满的瞬间,他想,真的……好喜欢她这样对自己。
新鲜空气重新灌入肺腑中时,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时间,等做完再去也来得及。”
“子衿,你说呢?”
做什么?
苏子衿抵着她喘息着,大脑宕机的空隙,下意识回应她:“唔,好……”
下一刻,他意识到什么,倏地仰起头:“不、不对……”
他没机会了。
已经晚了。
他只想彻底沉浸在她带来的一切欢愉之中。
视线中只剩他亲手描画出来的精致花钿,轮廓在虚影中不住晃动。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好喜欢。
好喜欢她。
*
天黑透了,皇宫内。
宫墙内的灯火被火把逐渐点亮,大殿斛筹交错,烛火通明。
正坐在大殿上的是一身明黄的帝王。
右下首处,皇后正襟危坐,凤冠上的珠翠摇曳出璀璨的光芒。
众臣举杯贺寿,一时间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祝皇后娘娘,福寿绵长,母仪天下,千秋万代!”
皇帝和颜悦色,只是眼神不时在前排的重臣们身上扫过。
他端起酒杯,示意一番后浅酌一口便放下:“诸位来得巧了,前些日子朕还在想,这满朝文武皆是朕的得力干将。”
“朕何愁这江山不稳。”
有大臣起身附和:“陛下圣明,臣等自当——”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还带着皮甲碰撞之间的闷响。
席间,有不知情的家眷们表情微变。
皇帝则是眯起眼,扬声道:“禁卫军何在?”
当即,有许多人从各个角落中悄然无息地窜出来,团团将龙椅围住。
霎时,场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此时,门外那整齐的脚步声也终于抵达殿门。
他们密集地聚集在殿外,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父皇,看来我来得有点晚了,这席面都开了,儿臣还未来得及跟皇后娘娘道一声喜。”
虞晚从队伍中缓步走出。
她一身火红劲装,腰束玄色宽带,总是披着的长发被利落挽起高束,额间被细细描出花钿,唇上一抹艳红更是骄阳张扬。
与往日病恹恹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她眉眼间尽是锐利,多了血气,更多些鲜活。
她的身侧,跟着的是身着雪青色衣衫的苏子衿。
苏子衿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未做任何遮挡,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容漂亮到极致,坦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少年迈一些的家眷们看清他的容貌后,面色骤然一变,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却无人敢发出更大的声音来。
这轮廓与眉眼……分明与当年那位……
“晚儿,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表情仍是和善又端庄,仿佛看不懂当前的场面一般说道:“你何时回的京城,怎得还未曾说一声。”
“这才忘了给你下请柬了,不过眼下你不请自来,还带上这么多人……”
“可御膳房那儿并未备下这般多的吃食。”
她面上的笑愈发亲和,身体朝前倾了些,发髻上的诸多发钗流苏跟着一并晃动:“还是不要闹了,坐下来吃口热乎的,也好沾沾喜气。”
“皇后娘娘,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虞晚走进大殿,随意瞄了眼围在皇帝与皇后身边的禁卫军。
很显然,皇上周围的把守要明显多于皇后。
“您今儿这寿宴,怕是过不成了。”
虞晚话音落下,跟在她身后的人齐齐拔刀。
银色的光唰得一声照亮了本就金碧辉煌的宫殿,反射出来的光直叫人胆寒。
“你这是何意?”皇后脸色微变,面上常挂着的亲和笑容也淡了几分。
她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看到身边那些装备齐全的禁卫军,这才勉强挂着笑。
“何意?”虞晚随意扫了一眼,浅浅笑着:“皇后娘娘不如先说说看,当年秋霜是怎么死的?”
皇后强撑着笑容,余光快速在身边还在喝酒看不出神色的皇上身上扫过,见对方没反应,只好继续说道:“你身边的小丫头怎么死的,怎么质问到本宫这儿来了?”
“听说不是掉进水井里……那模样,实是好生吓人呢。”
“呵。”虞晚轻笑,一双杏眸却如含了冷霜般盯着皇后。
皇帝将手中的空酒杯重重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的眼神一点点扫过台下各位臣子。
除了不知情的家眷们以外,绝大多数的重臣与地位低一些的中层官员,面上都处变不惊。
甚至有些还带上了一些决绝。
皇帝的脸色彻底阴冷了下来,他慢慢掀起有些耷拉的眼皮,径直打断了虞晚与皇后之间的对峙。
“晚儿,这些年,朕待你不薄,你说说,朕待你可有半分错处?”
虞晚慢吞吞地说道:“父皇做的自然是无人敢质疑。”
“既然如此,今日为何——”
虞晚直接打断皇帝的话,每个字音都拖得很长,也异常清晰:“父皇,儿臣的话还没说完。”
她遥遥看向皇后:“秋霜是怎么死的,皇后娘娘你敢说吗?”
皇后面色有些发白,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带着发髻间的珠串不断晃动,只剩多年以来身处皇后位置的本能在撑着。
“胡闹!”皇帝手掌拍在桌上,常年半睁的眼睛此时睁大了些,看起来颇是严肃和威严,“秋霜?是你身边的那个贴身婢女吧。”
“当初你身边有春夏秋冬四名贴身婢女,皆是你母妃给你寻来的,你母妃没个体统,找来的人更是没轻没重的,死了便也是死了,你至于今日闹成这般模样?”
“朕还当你这些年来,性子稳重不少,眼下一看,还是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