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座建构宏伟的宅邸面前,蹲立两只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奕奕若生。
  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
  车子稳稳停下,门口警卫迅速上前,毕恭毕敬地打开后座车门,挺直身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盛书记。”
  皮鞋稳健地踩落在青石板上,男人冷肃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仿佛在确定着什么,旋即,迈步走进四方院落。
  一进家门,盛夫人——黎慧安便迎了上来,面露欣喜,“怀安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男人将大衣外套脱下,黎慧安顺手接过,轻轻拍了拍。
  “我爸呢?”
  “在书房呢,他这次叫你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快去吧。”
  “好。”盛怀安微微颔首,转身朝二楼书房走去。
  书房内,盛国昌正襟危坐,沉稳如山岳,虽已至花甲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俊朗的面容染上了岁月痕迹,每一道皱纹都诉说着曾经的风华,不难想像,他年轻时定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其子盛怀安便是最好的证明。
  “怀安,你也已过而立之年,是时候成家了。”
  “尚早。”
  盛怀安垂手而立,神情恭谨而谨慎,薄凉的双唇轻启,如微风拂过湖面,淡淡吐出两个字。
  “尚早?你都三十六岁了!何处尚早?与你同龄的人,孩子都已满地跑了!”
  盛国昌放下手中的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瞪着他。
  “安伯父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三了,至今单身,各方面条件都跟你般配,况且,我们两家的婚约是你爷爷和安老爷子早年定下的,此前你一心忙于工作,我也懒得催你。如今局势已定,你也没有理由再推脱了。”
  言罢,他便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这是安家派人送来安薇瑶的照片,你看看,是否合你眼缘。”
  盛怀安垂眸,眼神从照片上淡淡划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低声说:“安家,好像不止这一个女儿吧。”
  盛国昌蓦然一怔,随即便端起茶杯,轻轻拂去表面的茶沫,思量着开口:“安家确有一个养女,不值一提,况且人家才十八岁,刚上大一。”
  书房内霎时静谧无声,双方默契地给出对方思考时间。
  头顶的灯影将盛怀安优越的脸部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漆黑的双眸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黑色流影。
  思虑过后,他才缓缓开口:“就她吧。”
  “谁?”
  “安家的小女儿,安姩。”
  盛国昌怕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确定地问道:“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养女?”
  盛怀安凤眸微抬,神色清淡无波,“对,就她了。”
  “胡闹!”盛国昌拍案而起,“抛开别的不说,人家才十八岁,领证年龄都没到!还是个孩子,你好意思跟人家结婚?”
  “好意思。”
  “……”
  面对父亲的怒瞪,盛怀安坦然相迎,眉宇间的神色始终波澜不惊。
  “年龄小可以先办婚礼,两年后再领证。”
  “不行!”
  “爷爷当初订的是安家的女儿,并没有指定哪一个,怎么我听从爷爷的意思与安家的女儿结婚,您怎么还反对上了?”
  “断章取义!我是反对你娶安家的女儿吗?我是反对你找一个如此年幼的,十八岁啊,说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身居高位,经常面对新闻媒体,捕风捉影的人多得是,对你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我是不希望你冒险!”
  盛国昌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字里行间都是担忧。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软硬不吃,若要强行跟他对着干,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盛怀安沉默片刻,薄唇轻动,淡淡道:“这些您都不用操心,如若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干了。”
  “婚姻不是儿戏,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选错了人,那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亲自上门提亲,七日后,您会喝上媳妇茶。”
  “你……”盛国昌指他的手指都有些抖,他手一甩,转身面向窗外。
  “爸,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您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温和的声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说完便转身退出了书房。
  黎慧安此刻正坐在一楼客厅等着,见他下来,立刻起身。
  “怀安,不在家里住吗?”
  “不了,妈您早些休息,我走了。”盛怀安接过保姆递过来的大衣,边穿边往外走。
  院儿里的腊梅和石竹正争相斗艳地开着,幽静芬芳,沁人心脾。
  那抹颀长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听得一阵皮鞋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音渐行渐远。
  ……
  安家这边接到盛家的电话通知后,立刻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尤其是安薇瑶,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她大学期间坚持不谈恋爱,将无数优秀追求者拒之门外,就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天下午,正在舞蹈房练功的安姩被家里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太阳逐渐西沉,才到家门口,刚好碰到从车上下来的安颂阳。
  他将车钥匙丢给管家,转身便看到从大门口进来的女孩儿,面上立即扬起温和笑意。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好去接你。”
  凛冽刺骨的寒风携带着飘雪,撩起少女松软的乌质长发,安姩拉了拉背包的带子,弯起唇角,“我还是坐地铁比较合适,何况我也习惯了。”
  她的嗓音清澈,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安颂阳怔住,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眸子里泛着一抹淡淡的水色。
  他唇角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眼前的女孩径直越过他身侧,走了进去。
  他回过身,凝视着女孩儿的背影,眼底的微光黯淡了一些。
  一进家门,便听到郁简英难掩喜悦的声音,“盛书记,我们家薇瑶很懂事的,在学校时就很用功,这不刚毕业两年已经是外企高管了……”
  对于客厅的人在讨论什么,安姩根本没兴趣知道,她默默走到一边,只想找个机会溜回房间,反正这个家除了袁姨,没有人会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
  安鹤青见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始终无动于衷,心中不禁有些焦急,“盛书记,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回避一下,你们俩好好聊聊……”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已经退到墙角的安姩心里猛地一抽。
  是啊,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在他眼里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盛怀安单手支颐, 清冽的目光,越过众人,早就将身后的女孩儿看进眼里。
  “她不是你女儿吗?”他伸手指向站在墙角的那抹纤纤倩影。
  ……
  第3章 您能取消婚约吗?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地,大家齐齐看向侧着身子的安姩。
  安鹤青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奉承的笑容立刻堆满脸颊,“哦是,那是小女安姩。”
  想偷偷溜走的想法看来是行不通了。
  安姩捏了捏衣角,抬起头,嘴角弯起一抹轻松得体的笑容,目光朝客厅主位望去。
  一眼便看到正对她而坐的男人,身形挺拔,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手腕处的金色袖扣在灯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那是个眉眼深邃清冷,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宛如雪后松竹。
  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墨色瞳孔幽深如渊,波澜静谧。
  一言未发坐在那里,好像冬日里冷感的阳光,疏离又遥不可及。
  对上男人的视线,安姩颔首微笑,“您好。”
  听着这声毕恭毕敬的“您好”,盛怀安眉心微动,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那双漂亮的凤眸中似有笑意蔓延。
  空气里一片寂静,客厅里的众人皆屏息凝神着,生怕他有任何不满,黄了这门亲事。
  终于男人淡淡掀唇,回应了句,“你好。”
  就在众人准备懈下提在心间的这口气时,只听男人再次开口:“我今日来提亲的对象是她。”
  “安姩?”
  所有人都抱着怀疑和不确定,直直地望向主座位上的男人。
  安姩闻言一震,眼眸中闪过迷惘之色。
  一旁的安薇瑶粉唇微颤,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垂下眉眼,阴霾之气稍纵即逝,不曾有人注意。
  安姩是安家的幼女,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明珠,是安鹤青一时情迷犯错所生,五岁那年才被送至安家。
  为了不影响自己,安鹤青只能对外宣称,她是安家的养女。
  “盛书记,我家安姩,今年才十八岁啊。”安鹤青焦急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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