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楚长云指了指那人,给卫鹤介绍:我大哥的幕僚
  他微微凑近卫鹤,用气音道:我爹给的,但我大哥不喜欢。
  卫鹤微微点了点头。
  楚长云环视一圈,看了看各个角落盛放着冰块的大缸:估计还等在你这儿放两天。
  他笑了笑:我嫂嫂还在后面,得过两天才得到。
  卫鹤抬眸,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你倒是敢让王府其他人知晓。
  这有什么不敢的。楚长云听着王府幕僚的哭声,随意扯了个还没搬出去的椅子挨着墙一坐,靠着椅背,你写那么长一封信,还让人守着我爹回家的时候让他转交给我,我想藏都藏不住,你难道不是想借王府的手把这事告诉陛下?
  他双手抱臂,头向后仰,轻轻往墙上一碰:你才是胆子大,真不怕我爹带兵打到云阳来,人冲动起来,可是顾不上什么权衡利弊,大局为重的。
  卫鹤笑:那王爷为何没打过来?
  那不是没冲动起来吗?楚长云也笑,你在上京安排了一帮子人,到处说我这大哥和侄儿杀了人,惹了谁,从他们肆意打杀仆从,纵狗咬人,到楚建用死鸟吓人,再到我大哥小时候课业作弊反骂夫子,里里外外批判了个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杀他们的人是高义之人。
  朝堂上借这事儿弹劾我爹的人不少,连陛下都装了样子斥责了他几句,他哪里还能冲动起来。他笑吟吟地望着卫鹤,不过依我看,比起我爹教子无方,陛下更生气的应该是两年前辞官回乡的忠义侯,再次插手起上京的事了。这一出手,就给了他的爱臣一记重击。
  他抱着双臂朝着楚长熠父子扬了扬下巴:你的信里说人早已死了,但我瞧着,这人才死没多久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帮了我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一直伏在楚长熠尸身上的人突然对他们怒目而视,举起手愤怒地指着他们。
  竟然当着他的面议论天子和世子!
  你们两个。他一抹脸上的泪痕,目无法纪,罔顾人伦,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简直,简直是
  啧。
  楚长云不满,打断他的话,你骂我做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也没讲陛下坏话,说实话也有错吗?
  卫鹤神色如常,对着那幕僚道:话可都是你们二公子说的。
  嘿楚长云瞪眼,笑骂两句没良心。
  你!你们幕僚手指颤颤,指着楚长云,你敢说世子的死和你们没有关系?!
  诶。楚长云挺直背脊做无辜状,云阳可是我大哥自己要来的啊,我可没逼着他来,他平时做的那些事儿你们不劝着,现在好了吧,撞上人家义士了,怪谁啊?
  再说了。他放下环着的双臂,身子往椅背一靠,右手臂往扶手上一搭,你们再猜与我有关又有什么用?怎么?杀了我?让我爹再生一个?
  第26章 说的疯话
  这位跪在楚长熠身边,被楚长云气得说不出话的幕僚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由临鄣王放在楚长熠身边,但被楚长熠前往云阳时设法留在上京的人孟倦。
  他们接到信后一路从上京赶来,楚长云和他斗嘴几乎斗了一路。
  孟倦自知吵不过他,不欲理他,继续伏在楚长熠身上,眼一抬,又触及他脖颈处狰狞的伤口,再往旁边一看,小公子脖颈处也有着这么一道伤口,不由得悲从中来,俯首痛哭:何其凶残,何其凶残啊......
  楚长云翻了个白眼,也不愿意在理他,任由他趴在那边哭,对着卫鹤扬了扬下巴:不过你也很奇怪啊。
  卫鹤身姿挺拔,站立如松:有什么奇怪的。
  非常奇怪。楚长云笑道,你又是安排人散播我大哥的事,又是暗示人弹劾谏言的,不是为了自保,却是为了你那义妹吧?如今局势复杂,我爹就算是占理,提着枪打了过来,也只敢要求你将你那杀人的义妹交出去,毕竟这位女郎明面上在成为卫氏义女之前已经动手杀了柳荷。就算我爹脑子不清醒要将杀人的名头按在你身上,但你卫家的拥趸自有千万种方式将罪名烙在那女郎身上。
  啧啧啧......楚长云微微摇头,交人就可以了结的事情,你一番运作,人是保住了,你在上京的人也暴露了,你明哲保身,离开上京才三年吧,咱们陛下可还没忘记当年章华门前的血呢。我很好奇,楚长熠是怎么惹着你了,让你废这么大力气也要把人弄死。
  卫鹤低笑一声:你认为世子的死是我策划?
  难道不是吗?楚长云挑眉,事后保住你这义妹确实费了些力气,但总体来说,有义士的名头在,可比你自己动手容易多了。上京中虽有人不满,可却没几个敢就这件事说什么闲话。
  我与世子没什么恩怨。卫鹤面色淡然,有我没我,世子总是会死的,他惹的人,并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他惹的人是你那妹妹喏?楚长云坐直了,上半身好奇地微微前倾,如果这事儿是那女郎一个人做的,那你做什么上赶着给人擦屁股啊?你卫鹤原来是这样好心的人啊?
  什么擦屁股。
  卫鹤微微皱眉,刚要说话,那边已经有人帮他把话说出来了。
  粗俗!
  那边停下恸哭,安静跪在楚长熠身边听他们讲话的孟倦眉头皱得比卫鹤重多了,忍不住冲着楚长云出声。
  楚长云轻哼一声,对着门口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听不惯你就别听,出去哭。
  孟倦愤恨地闭上了嘴。
  楚长云继续瞧着卫鹤:那楚长熠是怎么惹到你妹妹的呢?
  卫鹤沉默片刻,嘴角微扬:世子想让她嫁给你。
  楚长云:......?
  卫鹤眼底浮现几分真切的笑意:世子带来的人还在卫府,你若想知道世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把人叫来问问。
  楚长云嘴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卫鹤偏头,似乎看见了什么,朝门外点了点头。
  楚长云顺着他的视线朝门口望去。
  卫鹤之前派去请桑昭的人低着头进了屋,立在卫鹤身边回话:侯爷,女公子未曾梳妆,说不便相见。
  ......
  卫鹤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扯了扯。
  桑昭连趴在他面前打滚睡觉的事都做得出来,会因为没梳妆觉得不方便见面?
  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让仆从出去了。
  楚长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腰间的长剑:我还以为高家那事儿是你和高琦谋划的,所谓义士只是你们推出来挡箭牌呢。
  卫鹤笑意淡淡:我为什么要插手高家的事?
  你妹妹不是和高琦定亲了?再过不久,他就该叫你一声大舅哥了。你楚长云话语一顿,看着孟倦起身,抹着眼泪出了门去,才又道,你难道不会帮一把自己的妹夫?
  卫鹤唇角微扬,未曾答话。
  楚长云微微侧头,视线在楚长熠父子身上打转:高昌是怎么死的,骗骗不知情的百姓还行,那几个从桑城回来的士族子弟可没有帮高氏保守此事的义务,真真假假的,什么据说,什么好像,各种话夹在里面传出来,事情也被透露得七七八八。
  桑昭,你那义妹是叫这个名儿吧,民间盛赞桑昭,对她很是推崇。楚长云嗤笑一声,可士族之间却说她是个不自量力的疯子,等着看她死呢。
  你知道他缓缓偏头,望着卫鹤的双眼,千两金里,已有人买桑昭的命了吗?
  卫鹤的眼睫颤了颤,双眸里除却点点笑意,未曾浮现什么其他的情绪:知道。
  楚长云有些诧异:看起来你是一定要保她了,也不怕哪一日其他士族联合向卫氏施压。
  保不保的。卫鹤低笑一声,没有卫氏,也会有周氏,张氏,就算没有世家大族的庇佑,她要杀的人,终究还是要死的。
  楚长云再次挑眉:疾恶如仇,现如今最恶又被恨的是什么人,卫侯不清楚?你纵容她,终有一日,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卫鹤笑意坦然,眼眸里浮现起奇异的光芒。
  又有何不可呢?卫鹤显得十分温润的声音传进楚长云的耳中,大争之世,各有各的私欲,各有各的苦衷,都想分一杯羹,谁也不肯让步,谁都害怕自己少吃一口肉,少喝一口汤。大蔚已经只剩一具骨架了,既然无法滋养血肉,倒不如一把火烧干净了,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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