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说的爱我,当然是对母亲的爱戴啊。”
“难道不是吗,筠欢?”
第70章 胡不归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时榴眼神一暗, 轻轻低下头:“更何况,我还是你们的母亲。”
李筠欢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季栩抢了先:“你在开玩笑吗?你就算现在出门随便在街上走一圈估计就有十八个男人抢着要做我继父!”
李筠欢被他的话哽住:......话糙理不糙。
时榴微微扫了眼他们两, 叹了口气:“我以为如果是你们的话或许能理解我。”
李筠欢心一揪, 他最见不得时榴伤心难过的模样, 母亲的语气稍微低一个度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变成一个大脑空空除了时榴什么也装不下的傀儡娃娃。
“对不起母亲,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如果这是你的意思......我只是你最听话的孩子, 这就够了。”
这话一出季栩马上就偏过头, 锋利的眉眼冷若冰霜像剑一样刺向这个软骨头。
然而他作为外人还是无法想象的到这么多年来李筠欢是在怎么一个环境中长大。
或许在他的面前李筠欢的确是一个很理智很有智谋的权臣, 可私底下李筠欢早就被时榴调教成一名满眼只有母亲的傀儡孩子。
时榴笑他就笑, 时榴哭他就哭。
他知道母亲难过的时候需要他人无条件顺从安慰, 他知道母亲开心的时候需要有人陪在身边享受每一刻的好光景。
他知道, 也必须做到。
偶尔几次才刚拾回一点理智立刻就又随着时榴的出现被带偏了。
既然李筠欢已经彻底服软放弃了季栩也不想做时榴眼中的那个恶人,只可惜这好不容易寻来的破冰时机,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李筠欢, 心想那么多血真算是白流了,李吹寒怎么能留下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刚打算收回视线不想把心思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时, 下一秒就与另一双深邃的眼睛对视上, 那双眼睛就像蒙尘的琉璃无甚光彩,平静又淡漠。
季栩抬起头看向时榴, 被盯着的对象却收回了目光。他始终都遗世独立地站在原处,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人在无理取闹,入不了他的眼。
“我有些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时榴话音刚落季栩就不由自主地想冲上去抱住他,不知为何这一刻的时榴给了他一种很脆弱需要细心呵护的直觉, 李筠欢似乎对此就熟练得多,他比季栩先一步揽住时榴的身子,连自己胸前的绷带崩开渗出了血也顾不得,忍下痛处甚至还能抽出心思安慰时榴:“最近你太辛苦了,外面这么冷,先回去吧......”
......
季栩收回了手,眼神晦暗不明。
天上葬神仙,一死玉山前。
很久之前,他做了一个很虚伪的梦。
时榴睁开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远山,而自己正坐在虚无缥缈的云上。
他谨慎地看着四周,却发现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此外,一尊巨大的佛像矗立在他身后。
“慈悲的神仙啊,请赐予我的孩子永世的幸福与安康......”
当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时榴的耳畔时,他才认出来这尊佛像正是从前母亲常带他去往的那尊庙里的泥佛,成年礼那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它。
可他不信这个。
时榴静静地看着它:“特地唤我来,所为何事?”
“你对你的生活可有何不满?”
有何不满?时榴琢磨着这几个字,满脸冷淡地看向它:“并未不满。”
“......无需对我隐瞒,你的一切我都能看透。”
泥佛做不出什么表情与动作,只能用言语同时榴沟通:“你内心的渴求将我唤来,你的痛苦,我都能听见。”
时榴冰冷的杏眼微微上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明的情感,抿起嘴不可置否。
“你的丈夫被外来的孤魂夺舍,我知你因此而无比烦忧。”
它方才说罢,一颗白色的药丸就浮现在时榴面前,他顺势伸手将这枚药丸握在手心。
“孤魂带着目的而来,那便是夺取大宁王室的气运。如今皇帝被架空,他的目的也快达成了。”
时榴:“我该怎么做?”
“扶持皇室振作,然后......杀了他,喂他吃下这枚药丸便可。”
它再三强调道:“一定要先扶持皇室再杀他,届时我可以真正的李吹寒回来。”
......
“玉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若不是夫君及时拉住你,你差点就要掉下去了......”
高高的楼阙之上,李吹寒死死地将时榴箍在自己怀里,抱住时榴的手臂不停地颤抖,声音也变得酸涩:“下次就不要再这么危险的地方玩了。”
“......”
时榴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光景,心病与身体上的病痛让他的思想变得恍惚,梦境与现实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手中的药丸存在感十足,他愣愣地被李吹寒抱着,眼睛被高处狂放的风儿吹得有些许干涩。
殿内寒风习习,原本的血腥气息消散了许多。
李吹寒眯着眼,语气中暗含着危险的意味:“你的力量,最近怎么少了这么多?”
「修补宿主破坏的原定剧情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是我应该做的。」
“.......随你,”他撇嘴,似笑非笑道:“别让我发现你在偷偷挪用我挣到的积分就行。”
701:「请宿主放心,您将任务中止时我们之间的契约就已经结束了,在这个小世界的后续剧情中我们互相都无法再干涉对方的任何行动。」
“嗯,”李吹寒颔首:“那很好了。”
因为缺乏能量701现在几乎已经不同他再进行什么交流,李吹寒刚切断脑链接那阵嗡鸣声就随着机械音一同消失了。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他听着外面雪松随风摇晃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冥想着。
李吹寒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这是他度过的第一个属于“李吹寒”的生日时时榴赠与他的礼物。
铜面镜的周身被精致的玉石包围着,时榴举着它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狡黠的眼睛,第一眼见到李吹寒时还卖了个关子:一直举着这面镜子围着他转,但一句话也不说。
李吹寒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有趣,看着时榴手中的那面精致镜子,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听见他的话后时榴才终于开口,嫣然含笑道:“对。”
随后又向李吹寒解释方才他的行为所谓何意:“这叫镜听,从前在家时我的母亲常常会同我玩这个,就是:你若是想知道什么事儿的答案就对着镜子提问,问完了就把镜子揣在怀里往外走,这个过程不可出声,走到外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镜子给你的答案。”
“噢,”李吹寒似懂非懂,他接过时榴递来的镜子,轻轻磨挲着上面大片的石榴花玉纹,哂笑道:“那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时榴点点头,回答:“嗯。我问的问题是:‘在他的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
现如今李吹寒再摸着这面镜子,心中无不喟叹。
上天赠与他的礼物,他却没能珍惜,白白糟蹋了这样好的一个人。
“原先我是不信这个的。”
他喃喃道,随后又将镜子举起,对着镜子中浮现出的自己的脸问道:“若是死了的话,他会比现在更幸福吗?”
问完这个问题后李吹寒站在原处停滞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室内无人点灯陷入了一片黑暗。镜中的场景也变成了一片苍茫夜色,直到彻底看不清脸后李吹寒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了些。
果然啊。
他垂下眼皮,脊背微微弯下一个弧度,整个人都散发着森然的气息。
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接受不了这张不属于他的脸。
围墙外陆续走过几批撑着灯火游荡守夜的下人,雪光映照着那些火光,照在松叶上如同细细的鬼火。
李吹寒捧着那面镜子慢慢走出去,表情十分郑重,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漫步在悬崖边的失意者,明明心中比谁都清楚事实是什么,心中却始终挂着一道纤绳拖拉着空洞的灵魂。
他当然爱时榴,这份爱甚至已经超过了真正的李吹寒。
但他却不能真的将这份爱表现在时榴,因为他是李吹寒。
时榴会接受不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